“精明”概論
—— 泛指人體正常生理功能狀態(tài)
·孫傳正·
主題詞：精明／生理功能／物質(zhì)基礎
“精明”與“神明”，都出自《
黃帝內(nèi)經(jīng)》，歷代醫(yī)家雖有詮釋，但見解不一，或偏執(zhí)一端，或語義模糊，故爾爭議不斷�！秲�(nèi)經(jīng)》成書于春秋戰(zhàn)國特定的歷史條件和文化環(huán)境，借助天地萬物的陰陽五行自然屬性，和天人相應的“應象”理念，精、氣、神等物質(zhì)功能關系，構建了獨特的中醫(yī)學理論體系，其類比的概念描述和演繹方式高度抽象，與構建于解剖學基礎上的現(xiàn)代醫(yī)學概念存在巨大差異。詮釋古典醫(yī)藉的目的，就是要將其恰當?shù)乇硎鰹楝F(xiàn)代醫(yī)學語言。拜讀2006年2月17日、2007年5月11日、5月21日中國中醫(yī)藥報相繼刊載的孟琳升先生《〈脈要精微論〉“動靜”“精明”辨》、《再辨》，和張效霞先生《也談〈脈要精微論〉“精明”之含義》，覺著張、孟二人對“精明”的解釋，依舊未脫前人巢穴，且有失于本義。為澄清謬誤，還其“精明”本來面目，謹以此文就教于同道。
一、“精明”之本義，泛指人體正常生理功能狀態(tài)而非眼睛
2003年7月21日，筆者刊于中國中醫(yī)藥報的《“神”與“神明”究竟系何物？》一文，在闡明其“神明”科學內(nèi)涵的同時，對“精明”作了連帶提及：
“故‘神明’者，精神之狀態(tài)也，泛指生命表現(xiàn)之正常精神狀態(tài)。‘神明’與‘精明’，系《內(nèi)經(jīng)》表達生命狀態(tài)的特定用語。明者，日月之光輝，陰陽之有序；明亮、清晰之謂，彰明顯示之義”。夫“精明”之明，與“神明”之明義同，表述一種狀態(tài)，即以精為物質(zhì)基礎的人體生理功能狀態(tài)。
《靈樞·決氣》篇云：“兩神相搏，合而成形，常先身生，是謂精”；《素問·金匱真言論》曰：“夫精者，身之本也”�！熬奔葹椤俺尚巍敝竞汀吧碇尽�，自然就是人體正常生理功能之本，故而《易》曰：“男女媾精，萬物化生”�！版啪辟x予了新生命以全部生理功能。靈樞《海論》、《本神》，素問《脈要精微論》等篇，都對臟腑、肢體、七竅、思維意識等功能活動與“精”之關系作了明確闡述�！逗Ｕ摗吩唬骸八韬Ｓ杏�，則輕勁多力，自過其度；髓海不足，則腦轉(zhuǎn)
耳鳴，脛痠眩冒，目無所見，懈怠安臥”。精生髓，腦為髓之海，髓海有余不足直接反映了精的有余不足，《海論》所述的人體功能活動都是以精為物質(zhì)基礎。又《本神》曰：“故生之來謂之精，兩精相搏謂之神，隨神往來者謂之魂，并精而出入者謂之魄，所以任物者謂之心，心有所憶謂之意，意之所存謂之志，因志而存變謂之思，因思而遠慕謂之慮，因慮而處物謂之智”�！肮噬畞怼币辉~，簡明地托出了該經(jīng)文中生與被生者之間從彼行此的生成順序關系，闡明了神、魂、魄、心（感知力)、意、志、思、智、慮這些思維意識活動，都來之于“精”這一本源物質(zhì)。張景岳解釋“頭者精明之府”云：“五臟六腑之精氣，皆上升于頭，以成七竅之用，故頭為精明之府”�！捌吒[之用”者，眼耳口鼻之視聽言嗅也。綜上，不論臟腑、肢體、七竅，或思維器官，雖其功能各別而受精則一，故《易系辭》曰：“精義入神，以致用也”。此神者，神異之意；用者，功用功能之謂。故“精明”者，精的神異活性功能之彰明顯示也，其本義是指以精為物質(zhì)基礎的人體生理功能狀態(tài)，泛指人體正常生理功能狀態(tài)。人體生理功能的表現(xiàn)形態(tài)，因臟腑、肢體、器官不同而各不相同，故“精明”一詞有廣義、狹義之分。廣義指其整體或綜合功能狀態(tài)，狹義指局部功能狀態(tài)。不論廣義或狹義，它們反映和表達的，都是以五臟六腑之精為物質(zhì)基礎的生命狀態(tài)；狹義之“精明”，是整體生命狀態(tài)在局部功能上的體現(xiàn)。
《素問·脈要精微論》文中，用“精明”表述的共有四處，既有廣義、又有狹義。第一處在主題宗旨部分：“
切脈動靜而視精明，察五色，觀五臟有余不足，六腑強弱，形之盛衰，以此參伍，決死生之分”。此者“精明”，指廣義的整體生理功能狀態(tài)。其它三處則分別與反義詞“精微”、“精衰”、“精神將奪”相對應：
“夫精明五色者，氣之華也。赤欲如白裹朱，不欲如赭；白欲如鵝羽，不欲如鹽；青欲如蒼壁之澤，不欲如藍；黃欲如羅裹雄黃，不欲如黃土；黑欲如重漆色，不欲如地蒼。五色精微象見矣，其壽不久也。夫精明者，所以視萬物，別白黑，審短長。以長為短，以白為黑，如是則精衰矣�！薄胺蛭迮K者，身之強也。頭者精明之府，頭傾視深，精神將奪矣”。前之“精明”屬廣義，指臟腑充裕之精外應于面部的五色華彩，是正常生命狀態(tài)的反映；中之“精明”屬狹義，指正常生理功能在視覺上的局部反映；后之“精明”屬廣義，指正常生理功能在頭部官能形態(tài)上的綜合體現(xiàn)。然而，自從唐·王冰撰《重廣補注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將“精明”訓解為“精明穴”后，卻流弊至今。王在訓解“切脈動靜而視精明，察五色”時，注曰：“精明，穴名也，在明堂左右兩目內(nèi)眥也，以近于目，故曰精明”。其實，在經(jīng)絡學中，該穴叫“睛明”而非“精明”。王冰補注《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功不可抹，然此注實屬望文生訓，顧此失彼。《內(nèi)經(jīng)》涉論色經(jīng)文多篇，最詳者莫過于《靈樞·五色第四十九》，該文明確指出望色部位在“明堂”、“闕”、“庭”、“蕃”、“蔽”，并未提及精明穴。王的“精明穴”訓解，自然難以使“精明“的本義在全文貫通，后人遂將其延伸為眼睛或視力，張效霞先生即是其中之一。張先生的大作《也談〈脈要精微論〉“精明”之含義》認為：
“‘精明五色’之‘精明’，當是指眼睛”，又說：
“‘精明’即‘睛明’，亦即‘眼睛’、‘眼神’也”。中醫(yī)診病辨別眼睛之色誠屬必須，如
黃疸等病，但那是漢·仲景后的事，《內(nèi)經(jīng)》年代未之全也。由于張文觀點的歷史淵源源遠流長，該慣性謬誤對中醫(yī)學的消極影響不容忽視，為正本清源啟迪后學，擬對張文之錯誤觀點提三點榷商意見：
意見一：概念混亂，義界不清 考其張文的
“‘精明’即‘睛明’，亦即‘眼睛’、‘眼神’”之撲塑迷離結(jié)論，足見作者對“精明”一詞之本義心無定見，從而導致概念混亂，義界不清。古漢語一字多義或一詞多義現(xiàn)象十分普遍，分解語義使之義界分明之關鍵，在于融合語言環(huán)境，注重全文貫通，正確地甄別選用文獻詮釋資料。作者之所以概念多歧而又偏執(zhí)一端，正失之于未顧及語言環(huán)境和全文貫通之要求，信手拈取文獻資料——如所引用的“《說文通訓定聲》云：‘精，字亦作睛’”便是。
意見二：缺乏求證，定位失準 張文云：“《靈樞·邪氣藏府病形》曰：‘十二經(jīng)脈，三百六十五絡，其血氣皆上于面而走空竅，其精陽氣上走于目而為睛，其別氣走于耳而為聽，其宗氣上出于鼻而為臭，其沖氣出于胃，走唇舌而為味。其氣之津液，皆上熏于面……’，《靈樞·大惑論》云：‘五臟六腑之精氣，皆上注于目而為之精’。
也就是說，‘精明’（眼睛)和‘五色’（面色)都能反應‘氣之華’”。作者在這里未作任何論證，就想當然地把“而為睛”的“睛”，與“而為之精”的“精”，判定為“精明（眼睛)”，莫明其妙地使眼睛等于“精明”。這種失誤其實很容易通過經(jīng)文句子成份分析而避免，蓋“空竅”者，乃目、耳、鼻、唇舌
（口)是也。
內(nèi)經(jīng)書中，“目”才是指眼睛，此處亦然。如果將“睛”與“精”混為眼睛，前后引文的“上走于目而為睛”，與“上注于目而為之精”，就變成了“上走于眼睛而為眼睛”，“上注于眼睛而為之眼睛”，文義不倫矣！《邪氣藏府病形》引文的“睛”字，是與“聽”、“臭”、“味”功能動詞并列對應，自然同為功能動詞，即表示正常視功能；《大惑論》引文的“上注于目而為之精”的“精”，及它處同是《大惑論》引文之“精明”，均與此同。至于張文將“上熏于面”延伸為“五色”，更是離譜遠矣！
意見三：先入為主，牽強臆斷 張文用“眼睛位于頭中”作為“頭者精明之府”的注腳，將“頭傾視深”之“視深”釋為眼睛“凹陷”，以期證明“精明”即是眼睛，這顯然是先入為主的主觀臆斷。須知內(nèi)經(jīng)書中，眼睛凹陷用“目眶陷”表示，如《玉機真臟論》：“大骨枯稿，大肉陷下，胸中氣滿，腹內(nèi)痛，心中不便，肩項身熱，破月囷脫肉，目眶陷，真臟見，目不見人，立死”。“頭傾視深”者，頭顱前傾而下垂，不能視遠之謂也，此臨床所常見。從上視下謂之“深”，故曰：“頭傾視深”�！稌住吩疲骸耙曔h惟明”。頭顱無力以舉而下垂，只能“視深”而不能“視遠”矣，故曰“頭傾視深”。無力視遠則不明，故《詩邶風》云：“深，微也”；《玉篇》：“微，不明也”。倘按張文邏輯，眼睛位于頭中，頭為眼睛之府，于是“精明”就是眼睛。那么七竅均在頭，頭當為七竅之府，耳朵、鼻子、嘴巴均應是“精明”矣。妥乎？
前已闡明，“精明”一詞有廣義狹義之分。所以，詮釋該詞必須視其該詞所處的語言環(huán)境和文意位置，解釋為整體或綜合生理功能狀態(tài)，或局部生理功能狀態(tài)。張景岳將“頭者精明之府”解釋為“五臟六腑之精氣，皆上升于頭，以成七竅之用”，不諦是對“精明”認識的一大進步，但限于當時文化背景，難以對其進行準確的概念定位，是其所憾。倘按現(xiàn)代醫(yī)學語言，將“頭者精明之府”譯成白話文則是
：“人的頭顱，是五臟六腑之精的生理活性功能籍以充分匯聚顯示之處所”。推而論之，該論述遠不止是表達了張景岳所認為的視聽言嗅“七竅之用”，更應包括其《靈樞·本神》所闡述的一系列以精為物質(zhì)基礎的精神意識活動——神、魂、魄、心、意、志、思、慮、智。頭所包藏和容納之實質(zhì)，大腦也，故“頭者精明之府”是對大腦、五官功能的高度概括和總結(jié)。
這充分表明，祖國醫(yī)學早在兩千多年前，就已深刻闡明了人的思維意識活動和五官功能均源之于大腦的現(xiàn)代解剖學觀點。醫(yī)學界應當為西方醫(yī)學由于對中國古文化的貧瘠認識而否定其中醫(yī)大腦理論的科學性而正名！ 二、《脈要精微論》篇目之“精微”，乃“精衰”之義而非“精深微妙”
歷代醫(yī)家都將《脈要精微論》之篇目，解釋為“脈診的要領精深微妙”，當今高等中醫(yī)院校教材也不例外。孟琳升先生《〈脈要精微論〉“動靜”“精明”辨》、《再辨》二文也從此說，認為
“本篇專講脈之要領，脈診精微”。從修辭學角度，諸如此類的解釋均有失于邏輯之嚴緊�！耙I”者，便于掌握之要點是也，“精深微妙”之物豈能是“要領”？“本篇專講脈之要領”，與文章事實不符，即便孟文自身內(nèi)容也難以自圓其說。倘若專講脈之要領，豈有“精明”之爭？《內(nèi)經(jīng)》診病，注重色脈是其特點，但《內(nèi)經(jīng)》一書非一人一代之作�！睹}要精微論》是唯一明確提出將生理功能狀態(tài)——“精明”或“精衰”，與色脈合參以闡述診法要義的經(jīng)典之作，是診法上的一大發(fā)明。文章開門見山，以“診法如何”直奔主題，在按診法順序鎖定診切“有過之脈”最佳時間的同時，
用“切脈動靜而視精明，察五色，觀五藏有余不足，六府強弱，形之盛衰，以此參伍，決死生之分”的簡潔語言，闡明其主題宗旨。孟文提出斷句“歧異”，無疑是由于受前人篇目題意詮釋之誤，忽視了對該句子的結(jié)構分析。倘按孟文斷句法，將前十一字斷為“切脈，動靜而視精，明察五色”，不但主題宗旨的文意被破壞殆盡，全篇文意貫通發(fā)生斷層，而且句子章法也有違先秦韻律，整部《內(nèi)經(jīng)》無此句讀先例。篇目之“精微”，究竟是“精深微妙”，還是“精衰”之義，不妨通過對主題宗旨和“精微”所涉經(jīng)文的分解再作定論。
（一)主題宗旨的診法要義：診察“精衰”與診切“有過之脈”相“參伍” 主題宗旨的語言結(jié)構是并列復句，句中的“而”是連詞，表示“而”后的“視”、“察”、“觀”診斷動作與“而”前的“切脈動靜”相并列�！皠屿o”一詞是對脈搏態(tài)勢的描述，如續(xù)文“長則氣治，短則氣病”即是�！岸庇直硎驹\法之分界，
“而”后的診法——“視精明、察五色，觀五臟有余不足，六腑強弱，形之盛衰”，總扼其要都是對患者進行種種以精為物質(zhì)基礎的生理功能狀態(tài)的診察。臟主藏精，續(xù)文的分層論述足以印證。視、察、觀三字，雖都與視動作相關，但文意有別，“視”表示對事物的肯定，“察”與“觀”則表示需完成其辨識、測度過程而定取舍�！夺屆罚骸耙�，是也；察，是非也”；《傳》：“常事曰視，非常事曰觀”。
所以，《脈要精微論》文的“精明”一詞，總是被排列在察、觀目的物的前列，充當著人體正常生理功能狀態(tài)標桿的角色。這樣，“察”、“觀”手段就可憑借其目的物與正常標桿的比對結(jié)果，推斷出病理狀態(tài)下人體生理功能物質(zhì)“精”的衰退程度——“精微”、“精衰”或“精神將奪”。
中醫(yī)學是一門整體生命狀態(tài)醫(yī)學，以調(diào)控整體生命狀態(tài)為主要治療手段�！秲�(nèi)經(jīng)》的“精明”與“神明”，各從生理功能狀態(tài)和精神狀態(tài)之不同側(cè)面，表述其人體生命狀態(tài)以提供診斷依據(jù)。生理功能狀態(tài)的表現(xiàn)，較之精神狀態(tài)更為廣泛和具體，《脈要精微論》提出以人體生理功能狀態(tài)作為診斷疾病的依據(jù)，是診斷技術的重大進步。
至此，主題宗旨的目的已十分明確：醫(yī)者不但要通過診切“有過之脈”獲取對生命狀態(tài)的認知，還必需通過“視”、“察”、“觀”手段，獲得病理狀態(tài)下決定其人體生理功能不同衰退程度的“精微”、“精衰”或“精神將奪”的臨床依據(jù)，這才是診斷目的之所在！主題宗旨在于闡明題意，篇目題意之“精微”乃“精衰”之義已一覽無余矣！
（二)經(jīng)文所涉“精微”，乃“精明”之反義 經(jīng)文所涉“精微”，在“夫精明五色者，氣之華也……五色精微象見矣，其壽不久也”一節(jié)。該節(jié)陳述察色診斷，以“精明五色”與“五色精微”相比對。其中“精明五色”為臟腑藏精功能正常之對照色，譯成白話文即是：臟腑正常藏精功能外應于面部的五色華彩。這種五色華彩的特征必須是“赤欲如白裹朱”，“白欲如鵝羽”，“青欲如蒼壁之澤”，“黃欲如羅裹雄黃”，“黑欲如重漆色”。反之的“如赭”，“如鹽”，“如藍”，“如黃土”，“如地蒼”，即是“五色精微象見”�！拔迳⑾笠姟迸c“其壽不久也”組合成的因果復句，是作者對“精微”者江河日下之生命狀態(tài)的無奈喟嘆。人們之所以對“精明五色”與“五色精微”中的同一“五色”二字好惡天壤，蓋因前之“五色”代表著正常生命狀態(tài)，而后之“五色”卻代表著離死亡不遠。
同是“五色”二字的含義緣何如此相背？按數(shù)理邏輯推論，唯其與之組合的“精明”、“精微”二詞含義截然相反是其的解，故曰“精微”乃“精明”之反義。考其“微”字，本義為“不明”與“衰”，其它義均為此二義之延伸。《玉篇》曰：“微，不明也”；《韻會》：微，“衰也”。故“精微”乃“精不明”、“精衰”之義，是“精明”最恰當?shù)姆戳x詞�？梢�，“精明”作為正常生理功能的標桿，分別與“精微”、“精衰”、“精神相奪”相對應，是《脈要精微論》作者一褒一貶對比手法的有意安排，“精微”豈能是“精微物質(zhì)”或“精深微妙”乎？唐·王冰將“五色精微象見矣，其壽不久也”，釋為“皆精微之象敗，故其壽不久”，是錯將“精微”作“精微物質(zhì)”褒義解，所以不得不給經(jīng)文強加一“敗”字。此訓解之敗筆也！
總之，篇目題意乃全文之總括，可與文義背其道乎？非也！是故篇目之“精微”，乃主題宗旨明確闡述的通過視、察、觀手段獲取病理狀態(tài)下人體生理功能不同衰退程度“精微”、“精衰”、“精神將奪”依據(jù)之首席代表，系“精衰”之義而非“精深微妙”之謂。孟琳升先生將篇目之“精微”作“精深微妙”解，不亦南轅北轍乎？！至其《五味》篇、《營衛(wèi)生會》篇、《解精微論》篇之“精微”，乃色彩轉(zhuǎn)移之延伸義，指的是精微物質(zhì)或“精深微妙”，與此地“精微”不可同日而語矣。“精微”一詞屬褒屬貶，須從全篇文意、語法、邏輯角度綜合判定。又，篇目中“脈要”之“要”字，乃“要察”、“劾實”之義，非“要領”之謂也�！犊滴踝值洹丰屛模阂�，“劾也，察也”；《韻會》：劾，“勤力也，一日勉也”。故將《脈要精微論》篇目譯成白話文當是：診切有過之脈與勉力審察精氣衰微相參伍的述論�！睹}要》前篇之《診要經(jīng)終論》，其“要”字之義皆同。
結(jié) 語：《素問·脈要精微論》“精明”一詞的詮釋，歷來分為兩派。一派以唐·王冰為代表；一派以明·張景岳為代表。清·張志聰、馬蒔等人的“神氣”說，與張景岳頗為接近，但不及張景岳透徹。張景岳的進步，在于認識到精氣“之用”。至于篇目題意，兩派觀點一致，都認為是診脈要領精深微妙。此類歷史謬誤，在《黃帝內(nèi)經(jīng)》訓解史上不乏其例，有志者應積極營造“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學術氛圍，共同探討并予糾正，以期促進新形勢下中醫(yī)學理論之發(fā)展。余所以對“精明”、“精微”二詞不厭其煩地咬文嚼字，誠因古典醫(yī)藉之詮釋是件嚴肅工作，倘若重要名詞詮釋不當，將有可能誤導中醫(yī)學的傳承方向。例如“神明”一詞，由于歷代醫(yī)家都未曾準確的闡明其科學內(nèi)涵，致使清以降的各路學者，都錯誤地將其鎖定為現(xiàn)代解剖學中的“思維意識”，由此成了西方醫(yī)學多次借題攻擊和圍剿中醫(yī)學“不科學”的第一靶點。2003年的“誰主神明？”之爭，就是中西理論之戰(zhàn)燃燒于中醫(yī)自身內(nèi)部的再度烽煙。中醫(yī)名詞的詮釋可不慎乎？！
（2007年7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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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與“神明”究竟系何物？
孫傳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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