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羅大倫
在我的《這才是中醫(yī)》書中，我寫了張錫純的生平和故事，但是因為篇幅所限，有很多資料沒有收錄進書中，今天和大家聊聊這本書之外的，沒有收錄的故事吧，比如，民國中醫(yī)大師張錫純使用生
石膏的故事。故事一：張錫純的長子，七歲的時候，患了
感冒風寒，四五天之內(nèi)，身上大熱（經(jīng)�？次椅恼碌呐笥褢�(yīng)該知道了，這是邪氣入里化熱了)，舌苔黃而帶黑，這是熱盛的緣故，為什么張錫純那么一位大碗，自己的孩子也折騰了四五天都沒效果呢？原來，是因為小孩子小，不愿意服藥，逼著他服藥，他很快就
嘔吐不止。這搞得老張也是沒了辦法。這個時候怎么辦呢？張錫純想來想去，怎么辦？看此時的癥候，應(yīng)該使用生石膏，但是歷來醫(yī)家都說這個生石膏是大寒之藥，小孩子用上能行嗎？在這個時期，張錫純對生石膏也不是很了解，所以心里也是犯嘀咕。想來想去，張錫純覺得“有是證則用是藥”，這是中醫(yī)的一個名句，意思是：不管如何危險，只要有這個證候，就應(yīng)該使用對證的藥物，即使有的惡時候乍看上去，這個藥很是威猛霸道，但是也應(yīng)該用。在這個思想的指導下，于是就用了生石膏一兩煎湯，趁著溫熱，給孩子分三次慢慢服用了下去，結(jié)果病情就開始好轉(zhuǎn)了，張錫純一看，有門！于是，又用了生石膏二兩，熬湯，還是慢慢地喝下去，結(jié)果病情開始繼續(xù)好轉(zhuǎn)。張錫純這回膽子就大了，于是，這次他用了生石膏三兩，熬湯，給孩子喝了下去。結(jié)果，這個病立刻就痊愈了。（病遂痊愈)那么，一個小孩子，一天之內(nèi)，用了生石膏六兩，這個量可夠大的了，孩子的身體被涼到了嗎？張錫純體會，這次病好以后，孩子的飲食有加，沒有任何脾胃受寒之象。難道這個生石膏是大寒之藥嗎？為什么孩子沒有被寒到呢？張錫純再翻看《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里面說石膏“微寒”，張錫純于是恍然大悟，原來生石膏不是大寒之藥啊。張錫純自己說：“此系愚初次重用石膏也。故第一次只用一兩，且分三次服下，猶未確知石膏之性也�！睆堝a純最有心得的
一味藥，就是這個生石膏了，他在本草中寫的最多的就是這味藥，但是一般人不知道，他對生石膏的體會，還是從自己兒子身上獲得的。所以，后來張錫純說了句話，是：（生石膏)涼而能散，有透表解肌之力。外感有實熱者，放膽用之直勝金丹。這就是生石膏這味藥的主要功能，它能夠把體內(nèi)的邪熱向外透發(fā)，古代的幾位醫(yī)家都擅長這味藥，我曾經(jīng)寫過。張錫純對這些經(jīng)驗予以發(fā)揮，他特別講述了不能用煅石膏，生石膏煅用后，是外用之藥，是不能口服的，這點他特別強調(diào)，而且他對生石膏的應(yīng)用之廣泛，是以前的醫(yī)家所不及的。故事二：石膏
粳米湯張錫純自己說，生石膏治溫病初得，其脈浮而有力，身體壯熱。并治一切感冒初得，身不惡寒而心中
發(fā)熱者。1916年，各地紛紛爆發(fā)了護國運動，在這一年的年底，孫中山發(fā)表《討袁宣言》，蔡鍔、李烈鈞等在云南宣布獨立，組織護國軍討袁，各地反袁浪潮風起云涌，袁世凱陷入孤立的境地，被迫在1916年退位，但是他還是企圖留在大總統(tǒng)的位置上，但是各方政治勢力都予以拒絕，孫中山有發(fā)表了《第二次討袁宣言》，各地紛紛響應(yīng)，最后袁世凱在絕望中死去，這出復辟鬧劇就此收場。就在這一年的年初，正月的上旬，張錫純隨著部隊的巡防營調(diào)動，從廣平移師到德州。他們是在邯鄲上的火車，從南向北進發(fā)，當時是冬天，正月里，天氣寒冷，而那個時候調(diào)動部隊用的火車都很破，連車窗都是破的，冷風從車窗吹入，簡直是寒風徹骨，結(jié)果等到了德州的時候，同行的有五六人，都病了。這些人都是什么癥狀呢？原來，都是發(fā)燒，但是一點汗都沒有。這是什么病��？是中醫(yī)所說的
傷寒，就是風寒感冒，一般都是被冷風吹到了，開始的時候，是身上冷，如果這個時候沒有辦法控制，則會入里化熱，變成身上高熱，發(fā)燒，心煩，一般還有出汗的癥狀，此時張仲景是用
白虎湯來治療的，如果沒有出汗，說明體表仍為寒邪所閉，張仲景是用
麻杏石甘湯等方劑來治療。但是，張錫純學習張仲景，卻并不拘泥于使用原方，他看這些士兵都不出汗，身上發(fā)熱，就想了一個辦法，他就用生石膏，和粳米兩味藥，生石膏用二兩，壓成細末，粳米就是我們吃的大米，用二兩半，這叫石膏粳米湯，是張錫純自己創(chuàng)立的方子，用水三碗，熬，等大米熟了，這個湯也好了，喝這個清汁，趁熱喝，借著這個熱氣，讓身上出汗，方子里面的生石膏是透里熱的，能夠把熱邪從里面清透出去，這個粳米是用來和胃氣的，不讓生石膏傷胃氣，同時可以使得生石膏的藥性逗留于胃中，這樣更長時間地發(fā)揮作用。但是大家都注意到了，此時這些患者都不出汗，這是寒邪仍然郁閉于肌表，那么張錫純怎么散去體表的寒邪呢？他非常巧妙的就是用這個熱湯來散寒，人喝了熱湯以后，會出一身的汗，那么體表的寒邪就會散了，這就和我們在剛剛感冒的時候，喝碗熱
姜湯可以出汗散寒一樣。當時，張錫純就讓這些士兵一起喝這個熱湯，于是，大家就都出了一身的汗，然后，這個病就都痊愈了。這個方子，后來張錫純就管它叫石膏粳米湯，后來，張錫純到了沈陽，當時的沈陽縣知事朱靄亭的夫人，五十多歲了，在這年的秋天，患了溫病，非常的厲害，當時張錫純剛剛到沈陽，這位朱靄亭是張錫純的老鄉(xiāng)，聽說過張錫純診病厲害，于是就求張錫純給看看。張錫純到了一看，這位夫人當時正用一個冰袋來做枕頭，然后頭上又懸著一個冰袋，帖在腦袋上，張錫純愣了，問這是干什么呢？老朱回答，說在這之前，請的是日本的醫(yī)生，當時叫“東醫(yī)”，日本醫(yī)生用這種方法來退熱的。張錫純忙問，見效了嗎？回答是沒有。此時，這位朱夫人已經(jīng)是閉著眼睛，昏昏像是在睡覺，大聲的呼喊都沒有任何反應(yīng)。診她的脈，是洪大無倫，按下去很有力。張錫純說：這是陽明府熱，已經(jīng)到達了極點了，外面再用冰敷，熱已經(jīng)向里面走了。老朱急了，忙問還有救嗎？張錫純回答，還可以搶救。于是，他就用生石膏四兩、粳米八錢，熬出了四茶杯，然后慢慢地灌了下去。結(jié)果，這個藥喝完，患者就蘇醒了，然后，張錫純開了個清郁熱的方子，只服用了兩劑，這個病就痊愈了。朱靄亭這個驚異啊，心想，這個本領(lǐng)，太厲害了，于是，命令自己的公子，叫朱良佐，立刻拜張錫純?yōu)閹�，跟著張錫純學習醫(yī)學。后來，張錫純還曾經(jīng)治愈了朱良佐的妻子的危證，這是后話了。這個石膏粳米湯，我現(xiàn)在就經(jīng)常用，我們現(xiàn)在的一般感冒，可能嚴重不到張錫純描述的那種地步，所以也不用那么大的量，一般的情況，十幾克就基本夠了，如果發(fā)燒嚴重，可以讓當?shù)氐尼t(yī)生幫助斟酌一下分量。即使這個分量，也是十分有效的，很快就可以退燒，因為常用，所以敢說張錫純的論述是正確的。故事三：生石膏清咽喉之熱滄州友人董壽山，年三十多歲，開始時患的是感冒發(fā)頤，就是大約兩腮附近的位置腫了（位置偏上一點)，這發(fā)頤在中醫(yī)是個重癥，當時沒有控制住，幾天后，頜下頸項都腫了，蔓延到了胸部，這個腫大的勢頭還在向下發(fā)展，此時，是牙關(guān)緊閉，從牙齒的縫可以吃一點稀粥進去，可是咽喉腫痛，又咽不下去。當時請了幾位醫(yī)生，用的清熱解毒之藥，但是效果都不好，反而越來越重了（腫熱轉(zhuǎn)增)。此時，正是中秋節(jié)前后，下雨不止，因為病急，冒雨驅(qū)車三十里把張錫純給請來了。張錫純來了一看，好嘛，腫成這樣了，按患處，非常的硬而且熱，顏色很紅，這都是熱盛的表現(xiàn)，“純是一團火毒之氣”。診脈石洪滑而長，重按有力，同時數(shù)。張錫純說，這是一種叫
蝦蟆瘟的傳染病，熱毒熾盛，盤踞在陽明之府。必須用生石膏來治療。當時，前面治療的醫(yī)生還在座，就說，用過生石膏了，都用到一兩了，沒有用啊。張錫純說：生石膏，是微寒之藥，這么嚴重的病，一兩哪兒夠啊。于是他就開了生石膏四兩，其他解毒的藥稍微加了點，熬藥喝了下去。結(jié)果，無效。幸好藥店就在這個村子，于是，張錫純讓再買四兩生石膏，生赭石三兩，再喝，后來，又加了點化痰通便的藥。當時沒有反應(yīng)，家里人嚇壞了，張錫純說，等等看。結(jié)果，到了夜里十點，患者大便通了，咽喉的腫勢開始改善。第二天，下午又有些腫，于是張錫純又用另外生石膏三兩，加了點
金銀花，
連翹。告訴患者家屬，這個藥，每天服用一劑。結(jié)果，“三日痊愈”。故事四：產(chǎn)后之溫熱使用生石膏。就是這位董壽山，被張錫純治療好以后，和張錫純成為了朋友，學習了醫(yī)學，后來也成為了一個不錯的醫(yī)生。他曾經(jīng)治療一個產(chǎn)婦，生孩子八九天以后，患了溫病，當時的醫(yī)生不知道，用了熱藥發(fā)汗，本來體內(nèi)就有熱，又用了熱藥，結(jié)果津液耗傷，“熱渴喘促，舌苔干黃，循衣摸床，呼索涼水”，可是家屬卻不敢給她喝，因為大家都說生了孩子不能受涼啊。結(jié)果把董壽山給請來了，董壽山診脈是弦數(shù)有力，馬上開了方子，是白虎加
人參湯，
白虎加人參湯的方子是：生石膏、
知母、炙
甘草、粳米，方子里面，用
山藥代替粳米，用
玄參代替知母，這都是張錫純的經(jīng)驗。董壽山這個方子里面，生石膏用到了四兩，又加了點
生地，
白芍。當時前面的醫(yī)生嚇壞了，說這是產(chǎn)后啊，剛生完孩子，應(yīng)該避開寒涼啊，這能行嗎？董壽山堅持服藥，結(jié)果，“盡劑而愈”。前面的醫(yī)生非常的困惑，很暈，心想：這怎么和我所知道的中醫(yī)不一樣啊，于是就說“產(chǎn)后忌用寒涼，何以能放膽如此，重用生石膏？”董壽山說，道理都在這兒呢！于是，從包里拿出了張錫純的書。這位醫(yī)生看了半天，最后，慨然嘆服。張錫純使用生石膏的功夫太深了，除了我講述的，還有很多的用法，以后有機會我會講給大家的，張錫純自己說：“愚臨證四十余年，重用生石膏治愈之證，當以數(shù)千計。”對于生石膏的推廣，是他對中醫(yī)的一個突出的貢獻。今天就寫這么多吧，順便說一下，博客里很多朋友求診，其實我即使是見到病者本人，開方都是很慎重的，我給調(diào)理過身體的朋友都有體會，我對每個人會診斷很長時間，然后才敢開方子，但是網(wǎng)絡(luò)上的朋友我無法診脈，很多朋友寫的癥狀十分有限，所以我確實只能簡單分析一下，確實開不出方子，有的病還是很嚴重的，所以我更要慎重了。以前因為心里實在不忍，曾經(jīng)嘗試過網(wǎng)上開過幾次方，發(fā)現(xiàn)效果好壞參半，這樣就很容易耽誤事兒了，所以希望大家還是在當?shù)厍筢t(yī)，我只能幫助盡力分析一下思路，但是僅供參考，希望朋友們不要因為等待我的分析而耽誤治療。多說一句，我這個人比較落后，這幾天才剛剛聽到了曾軼可的《獅子座》和《最天使》，被感動得不得了，太好聽了，那種說不出的真誠的聲音，贊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