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脈法精微:金偉:我的脈學之路

我 的 脈 學 之 路
對于一般人來說,脈搏是什么,還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大部分的人只知道人活著它就在不停地跳動,平時自己可以按住它測一下心臟跳動的次數(shù),還知道中醫(yī)常觸按它來給病人診病。至于它跳動的快慢、強弱、間歇,都是反映了身體的哪些疾病,具體的又是在哪個部位,性質(zhì)如何,大概就沒幾個人能說清楚了。而在我的眼里,脈搏的每一次起伏,不僅是鮮活生命的象征,而且,脈搏世界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奇妙的、豐富的、有層次、有色彩、能以它獨特的方式告訴人們多種多樣信息的神奇境界,是人本身在進化過程中形成的反映自身健康狀況的一面鏡子。雖然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人能夠完全破解它那獨特的語言,可是孜孜不倦地在脈搏的世界里探幽發(fā)微,早已成了我30多年來最大的樂趣。
正像所有有著自己理想信念的人一樣,一旦對你認準的目標有了執(zhí)著的追求,那種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勁頭,就像不遠萬里前去朝圣的信徒一樣,即使五體投地一步一叩首,磕得頭破血流也是心甘情愿,至死不悔。
說起我在脈搏世界里艱難跋涉的過程,一路走來,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嘗過,真是一言難盡……
雖然早在幼年,我就在家庭的熏陶下,對中醫(yī)學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并且萌生了長大當一名為人們解除病痛的醫(yī)生的愿望。但是,九歲失明,變成了人的嚴酷現(xiàn)實,使我從希望的高峰跌進了失望的深淵:今生今世,還有當醫(yī)生的哪一天嗎?
后來,在民政部門的資助下,我進了盲校,除了文化課之外,還掌握了一門專業(yè)技能——按摩。畢業(yè)后,回到家鄉(xiāng)所在的一家醫(yī)院,當上了按摩醫(yī)生。一開始,我還是很高興的,因為畢竟成了醫(yī)生了。每天接待的病人大都是腰酸背痛,于是頭疼醫(yī)頭、腳疼醫(yī)腳,推拿揉捏按,如此而已。我也曾為治愈了幾個病人而興奮過、欣喜過?蓵r間一長,就對這樣的醫(yī)生不滿意了:很多內(nèi)科病癥只用推拿手法是無法治愈的,如果再配合中藥的話就會立竿見影?墒,我雖然學了點診脈技術卻沒有處方權,不能給病人開藥。為此,非?鄲馈
醫(yī)院里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同事姓王,是中醫(yī)大夫,聽了我的想法之后,抿了一口茶,笑了笑說:“理,是這么個理,可你不合適。我們中醫(yī)診病講的是望、聞、問、切,四診合參,其中望診非常重要。你眼睛看不見,就沒法望診,不錯,你倒是會點診脈,難道只用三個手指頭就能給人看。吭僬f了,盲校畢業(yè),也只不過掃了掃盲而已,離著當一個正經(jīng)醫(yī)生,還差得遠呢!我勸你呀,趁早打!,干好你的按摩就不錯了。”王大夫的一番話,無疑給我從頭澆了一盆冷水——是啊,這么點文化程度,又沒有眼睛,怎么給人看。课乙幌伦诱娌恢绾问呛谩
經(jīng)過深思熟慮,我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辭職,上學去。消息傳出,單位領導、親朋好友,紛紛前來勸阻,但我義無反顧,頂著重重壓力,說服他們,走進了校門。
我先是在普通中學上完了高中,又到青島盲校學了中醫(yī)課程。
這次畢業(yè)后,我懷著獨自創(chuàng)一番事業(yè)的美好理想,來到了黑龍江省伊春市,幾經(jīng)周折,進了一家醫(yī)院,當上了中醫(yī)科的醫(yī)生。每天上班后,病人早已等候在門前,摸脈、開方、下藥,雖然每天都很忙,但只要有病人需要我,我又能夠用自己的能力為他們解除病痛,就是最大的快樂了。那時,我覺得天空仿fo特別藍,陽光也仿fo格外溫暖。
但是,時隔不久,蔚藍的天空霎時間烏云密布,大雨傾盆,令人猝不及防。
一天下午,我正在上班,來了一位老病號,這是一名肺結核患者,已經(jīng)在這里治療了兩個多月,剛剛做了X光檢查,發(fā)現(xiàn)病情沒有好轉。這時,他拿著片子,氣沖沖地走進來,指著我的鼻子質(zhì)問道:“治了這么長時間,沒減輕,反而加重了,怎么回事?我到底是哪種癥型,你倒是說說看!”
“對不起,我說不好!
“你既然連這個都看不出來,還當什么醫(yī)生?我花了錢,藥沒少吃,病沒治好,還耽誤工夫,你光是說一個對不起就完了嗎?”
“我……”,我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病人一摔門,余怒未息地走了。
病人的話語和態(tài)度在我的心里掀起了軒然大波,我傻傻地站在那里,好半天,不知道該干什么。窗外正下著大雨,這雨點好像每一滴都重重地敲擊在我的心上:我自己也在納悶,治療了這么長時間,即使沒有好轉,也不該加重了呀,這到底是為什么?難道真像王醫(yī)生說得那樣,我光是憑著三個手指頭沒法給人看病嗎?
一位好心的護士在一旁,把這一切看了個仔細,她見我悶聲不響,就過來寬慰我:“你別太往心里去,病人發(fā)牢騷是常有的事,就讓他說兩句吧!還有,你給人看病,只憑著診脈下藥,也難保能看準?床】床。紫鹊每,你又看不見,怎么能給人看病呢?真是難為你了! ”
王醫(yī)生的話,剛才的病人的話,甚至連好心的護士的話,都對我刺激很大,整個下午、晚上,我手足無措,吃不下、睡不著,被一個疑問苦苦地糾纏著:今生今世,我就不能當個稱職的醫(yī)生嗎?我該怎么辦呢?我一邊在屋里來回踱步,一邊下意識地反復念叨:中醫(yī)診病講究望聞問切,而我不能望診,不能望、望……望聞問切、切、切……有了!伴隨著窗外的電閃雷鳴,我眼前突然一亮:既然望診不是中醫(yī)診病的的唯一手段,那么,強化其他的診病手段,來替代望診的功能,不就可以彌補我不能望的缺陷了嗎?那,應該是哪一項呢?……切,對,就是切!我雖然看不見,但也有自己的優(yōu)勢,我不缺乏細心,又有比明眼人敏感得多的觸覺,只要在脈診上狠下一番功夫,不就能取代望診了嗎?
我被自己突然想到的這個主意振奮得不知如何是好:一不做,二不休,從明天就開始鉆研。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相信,我一定能叩開脈診世界的大門!
第二天,我找到了一個肺結核病人,是儲木場的王大爺。我跟他講了自己的想法,并請他住到我家里,幫助我采集脈搏信息。王大爺開始有些顧慮,擔心把自己的病傳染給我。當看到我的態(tài)度非常誠懇時,就答應了。第二天起,王大爺就來到我家,這給我提供了極大的方便。一連幾天,我認真地摸著他的脈搏,走著摸、站著摸、躺著摸,一直在摸,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波動,因為我迫切地想搞清楚肺結核病人的防治所工作,等他出差回來,我跟他說說,他們所里有老多這樣的病脈搏到底有什么特殊性。在這期間,王大爺都是每天早上帶著中午飯來,晚上等我睡了以后再走,風雨無阻。
有一天,鄰居的一個小女孩告訴我說,這個人有病,大熱的天還捂著個大口罩,這么難看!
哦,原來是這樣!直到這時,我才恍然大悟:“多好的人哪……”于是忙對小姑娘說:“你可千萬別這么說,他都是為了我!蔽野咽虑榈脑v了一遍。
小姑娘聽了也很感動,就說:“我爸爸在結核病人,你到他們那里去摸吧!”我聽了,當然又是喜出望外。
此后的一天,太陽都已經(jīng)出來好久了,王大爺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按時來,我預感到出了什么事。果然,九點多鐘時,來了一個叫王小雨的姑娘,告訴我說:“王大爺犯了病,住院了,他怕耽誤你的事,特地讓老伴跑了十幾里路到我家,讓我今天務必替他來配合你的工作,因為我和他的病差不多,都是空洞型肺結核。我本來不想來,可是,王大爺感動了我。這不,我也自帶著中午飯來了……”
聽了王小雨一番話,我在感動之余,也在默默地感激上蒼: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
王大爺住了半個多月的院,這期間,王小雨天天如此。王大爺人雖然在醫(yī)院里,但心里仍在牽掛著我的工作進度,當我去醫(yī)院看他時,他不顧自己吐血后的虛弱、氣喘吁吁地叮囑我:“孩子,小雨的病雖說和我一樣,可是,男女有別,脈象肯定是不一樣的,你可得摸準了,記住了!”
我牢記著王大爺?shù)脑,又在小雨的脈搏上認真尋找特征。在別人眼里兩個人坐著、走著、站著都是手拉手,一個單身的小伙子和姑娘如此親近,引得鄰居們嘰嘰喳喳地議論紛紛。王大爺聞訊,出院后就一家一家地上門去跟他們解釋。大家聽說后,恍然大悟,在理解的同時,還主動到我家來幫著做飯、打掃衛(wèi)生……有了眾人的支持,我的信心更足了。
后來,鄰居小姑娘的爸爸又把我領到結核病防治所,在那里,我認真地找了十幾個人,反復提取他們的脈搏特征,結果發(fā)現(xiàn),凡是患肺結核的病人,脈搏都比較快,一般在90~100次/分鐘,而且,病情越重的,脈搏就越快,傳統(tǒng)中醫(yī)把它叫做細數(shù)脈,我把它叫做細數(shù)搏,我為自己找到了這個帶有普遍性的特征而感到高興。
(肺結核癥狀1:脈搏跳動較快,90~100次/分鐘——細+數(shù))
一天,我正在坐診,來了一個中年婦女,脈動在97次/分鐘左右。我告訴她:你大概是得了肺結核了。她一聽很緊張,馬上去結防站作了胸透,結果卻是“雙肺未見異!保t(yī)生告訴她,癥狀是甲亢造成的。她拿到了確切的檢查結果,又回來告訴我。本來我正為自己僅憑切脈就診斷出了她的病而沾沾自喜,這下子,無疑是給了我一個很大的打擊。。
不久又來了一個病人,脈動在90~95次/分鐘之間,經(jīng)我提示后去檢查,也不是肺結核,而是“扁腺發(fā)炎,體溫在38℃以上……”我一下子又懵了,后面的話根本就聽不進去了,這對我的打擊太大了!我自以為至少已經(jīng)找到了肺結核這一種病的脈形特征,可是,接連遭遇兩次失敗,讓我動搖了,也許真像王醫(yī)生說的……
回到家,王大爺和王小雨已經(jīng)在等候著了。我已經(jīng)喪失了繼續(xù)探索下去的勇氣,就對他們說:“你們回去吧,我今天很不舒服!彼麄冏吆,我也沒心思做飯,翻來覆去,又是一夜無眠:為什么具有典型特征的兩例病人都不是肺結核患者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再后來,我又試了10個病人,只有兩個是肺結核,其他的都不是。這20%帶有很大的偶然性,是不可靠的。這一次,我想放棄了。但王醫(yī)生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來……也許,他說得是對的,這么多盲人都沒有干處方醫(yī)生,練好手法,做個好按摩醫(yī)生才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王大爺看出了我的動搖,非常生氣地質(zhì)問我:“這半年來我風雨無阻地配合你,你說不干就不干了,能對得起我們嗎?”
結核病防治所的醫(yī)生也寬慰我說:“有20%的準確率已經(jīng)不錯了,連X光機的結論也不是100%對呀!。”
在眾人的開導下,我又重新鼓起了勇氣繼續(xù)探索。為了避免鉆牛角尖,我把細數(shù)搏放在一邊,再從其他方面尋找特征。不久,我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特征,觸按肺結核病人的脈搏指下會有多點沖擊感(即起搏力度不均),于是就把這個特征定名為散在性點狀沖搏。此后,我每天都把所認識的肺結核病人挨著檢查一遍,結果是都有這種特征。不僅如此,王大爺?shù)热说臎_搏中還有中斷的感覺,于是又把這一種特征定名為斷搏。當初檢查過的病人里面只有8~9個有斷搏的,這又是為什么呢?經(jīng)過多次的檢查、核實,結合醫(yī)院作的結論,終于揭開了其中的奧秘:肺結核病人都有散在性點狀沖搏,但只有形成空洞的人才有斷搏。破解了這個奧秘,我非常高興!但是,還存有疑問:這是一條普遍規(guī)律嗎?科學研究來不得半點馬虎,必須經(jīng)過多次實踐才能確定。
(肺結核癥狀2:指下會有多點沖擊感(即起搏力度不均)——散在性點狀沖搏)
(其中:“空洞型”肺結核癥狀3:沖搏中還有中斷的感覺——斷搏。)
說來也巧,第二天坐診,來了父子倆,我一查,兒子同時具有沖搏和斷搏兩種特征。這不正是我要找的空洞型肺結核的典型病例嗎?如果這個病人確實是空洞型肺結核,就說明我的研究結論是正確的。我強壓著內(nèi)心的激動,沒有馬上告訴他們結果,而是不動聲色地對孩子的父親說,需要拍一個X光片才能確診。可是,父親面露難色。原來,他們家境困難,拿不出這個錢。當時,我二話沒說,掏出錢遞給他:“給,用我的錢,別耽擱,馬上去拍!”
送走了他們爺倆,我一邊又診治了幾個病人,一邊也在注意聽著門外的動靜,盼著他們快點回來。幾個小時后,他們終于回來了。父親一進門就氣急敗壞地說:“醫(yī)生,壞了,壞了!你非得叫俺去拍什么片,這一拍不要緊,我兒子查出肺結核了!”這正是我盼望的話!聽到這兒,我情不自禁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好,這就對了!”
父子倆先是一愣,繼而就嘟囔起來。父親說:“你是咋啦?俺兒今年才19歲,就得了這么個難治的病,你不說趕緊想法子給治治,還高興得不得了,哪有你這號醫(yī)生!”聽著他們的抱怨,我沒有生氣,我既為自己的研究取得初步成績感到高興,也充分理解病人的心理。
隨后,我又通過熟人朋友等相繼介紹來了30多個病人,經(jīng)查有27~28個都對上號了。其中有個人有散在性點狀沖波也有斷搏,我判定他有肺結核,結果他卻是胃潰瘍,這又是什么原因呢?第二天我又把他叫來,仔細觸按了一上午,發(fā)現(xiàn)他的斷搏和王大爺?shù)臄嗖霈F(xiàn)的位置不一樣!巴粋脈形特征出現(xiàn)在不同的地方,性質(zhì)就不一樣嗎?”我反復琢磨,這說明了什么問題?經(jīng)過了很長時間的冥思苦想,我終于悟出了其中的道理:脈搏特征就好比一個人,會同時扮演好幾個角色,當他站在公路上執(zhí)行任務時是警察,當他回到家里時,就是父親或兒子,諸如此類……根據(jù)這個道理,我又想到應該把一個脈搏分成兩段,于是第一次提出了脈點的概念:在上升段分成+A、-A點,在下降段則分成+B、-B點。
相繼又經(jīng)過10幾個病人的檢查,發(fā)現(xiàn)在+B點上有斷搏的人是胃潰瘍病人,由此又產(chǎn)生了新問題,那就是斷搏到底是肺結核的特征還是胃潰瘍的特征呢?我把這些疑問和朋友們說了,請大家?guī)椭治,?jīng)過一番討論,認定:凡是有組織損傷的病癥就會出現(xiàn)斷搏。
得出了一個經(jīng)得起實踐反復驗證的結論,大家都非常高興。這是我從失敗中重新起步以來,節(jié)節(jié)勝利,取得的最大成功,大家七嘴八舌地喊著,一定要開個慶功會,好好熱鬧熱鬧,撮它一頓。雖然那年頭只有蘿卜、白菜、土豆之類,連肉也很少見,但我們還是喝著老白干,又說又笑,痛痛快快地鬧了個不亦樂乎。
但是,高興歸高興,向前走的路并不總是一帆風順,經(jīng)常會遭遇艱難險阻。
我有了一份穩(wěn)定的職業(yè),在一家小醫(yī)院里從事中醫(yī)診治工作,周圍的人們非常善良而且善解人意,從生活到工作對我的關心現(xiàn)在想起來心中依舊回蕩著那一份溫暖。我知道自己的醫(yī)學基礎比較差,為了勝任工作,更為了達成自己成為醫(yī)家的志向,我到處搜羅所有能夠找到的醫(yī)學書,不管是盲文版的還是漢文版的,不管是中醫(yī)的還是西醫(yī)的,夜以繼日地讀書。這種讀書是真正的讀書,因為那時盲文版的醫(yī)學書非常少,大多都是漢文版的,漢文版的書籍我只能請同事為我讀。盡管在那個只重階級斗爭不重知識的年代,專業(yè)書籍很少,但對當時的我來說足夠了。周圍的同事雖說對我那種如饑似渴鉆研醫(yī)學業(yè)務的行為不理解,但依然熱情且盡職盡責地為我讀漢文書。我把握住一切的機會,敬請周圍的同事們?yōu)槲易x書,一邊聽,我一邊用盲文板在牛皮紙上扎寫,幾乎每次都是讀的人口干舌燥,扎寫的人手指磨得紅腫。如果是現(xiàn)在,我會為同事泡上一杯濃濃的好茶,我會邊聽邊在微機上記錄,完畢后再請同事到酒店小酌一番,以示感激?僧敃r沒有這些條件,現(xiàn)在每次午夜夢回之際,我總會懷念起那些艱難的日子和善良的同事。
這時我在醫(yī)院附近租了一間草房。草房四處漏風,屋頂漏天,每次下雨或下雪時,屋里也紛紛灑灑的。東北的冬天寒冷異常,夜里我把所有能夠御寒的東西全部蓋在身上,還是難免凍醒多次。但我感覺到特別得幸福,這間小屋也似乎成了人間圣地,畢竟是屬于我自己的世界了,是我的精神家園。每天半夜,在醫(yī)院里聽同事讀完書后,我一個人一腳高一腳低地摸索著,施施然回到我的家園,摸著鎖打開,就進入了我的自由世界,趁著經(jīng)過冰冷的夜風吹拂過的大腦還清醒,我趴在那張簡陋的小床上,開始回憶今天聽到的知識,記下自己的心得體會。餓了,自己用白水煮一碗面條吃下,既充饑又暖和。有一段時間,買書多了,面條沒得錢買,一位好心的飼養(yǎng)員送一大塊喂牲口的豆餅給我,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到了天堂,至今我還是覺得豆餅是天下第一美味。
就這樣,時間一天天流逝,我持續(xù)不斷地學習,在苦難中感受那種無以言表的求知之樂,很快勝任了自己的工作,而且成了當?shù)匦∮忻麣獾拿}診“名家”。
工作勝任了,名氣也有了,新的苦惱也隨即產(chǎn)生,這種苦惱是每個從事中醫(yī)工作的人都應該有的。中醫(yī)脈診得窺了人體脈搏之奧妙,但似乎是僅僅停留在得窺這個層次上,同時也許是中醫(yī)脈診來自于先人,其取得的成就又是如此之巨大,后人往往難以逾越,因此中醫(yī)脈診盡管有所發(fā)展,卻依舊未曾脫離祖宗定法,對脈象的認識只把握了表面的和整體的東西,對本質(zhì)的和細節(jié)的并未求甚解。因此在臨床中只能對疾病大體定性和定位,且其定性和定位結論也與現(xiàn)代醫(yī)學對人體和疾病的認識迥異,很難做到準確的定量診斷,尤其對于疑難病癥,定性、定位、定量診斷更是難以做到。所以中醫(yī)脈診在臨床上只能作為癥候診斷的參考依據(jù)。
工作中,經(jīng)?吹揭呻y病患者切切而來,潸潸而去的情形,我總是陷入同一種沉思:脈診能否得出象西醫(yī)那樣準確的定性、定位、定量診斷結論呢?
問題提出了,怎樣解決它,卻并不是簡單的事情,我不斷地翻閱血流動力學和血液流變學及現(xiàn)代醫(yī)學的有關資料,開始尋找答案。沒想到的是這尋找竟然就是我的宿命,成了我一生的任務。已經(jīng)尋找了近三十年,找到了許多,可還有更多的東西,還要繼續(xù)尋找下去。
臨床中我很快發(fā)現(xiàn),脈搏搏動雖然是彈指瞬間,在指下一掠而過,但其中應該含有比中醫(yī)脈診教科書上提到的信息更多,更細致;同時,指下的脈搏除了中醫(yī)脈診的28種病脈之外,似乎還應該有更多的病脈。
于是,我嘗試著把自己結合現(xiàn)代醫(yī)學理論參悟到的脈搏中的一些異于中醫(yī)的內(nèi)容結合到臨床實踐中,小心翼翼地開始求證。
我和病人商量,希望他們先到大醫(yī)院去確診,然后我再為他們診斷,以驗證我思索的結論。我深深地懷念那些普通的病人,他們的善良使他們不忍傷害一個求知若渴的盲醫(yī)生,盡管這個盲醫(yī)生提的要求是如此的不合理。由于他們的善良和樂于助人,我才能在那個艱難的年代里一步一步地深入到脈診的玄奧的世界中。
在病人的幫助配合下,我開始尋找特定疾病在脈搏上的共性。那種沙里淘金的感受使人心醉。從那時起我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無論生活的心情如何,情緒怎樣,只要手向患者的脈搏上一搭,就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好像一名得道高僧坐關沉入抱元守一的禪悟一樣。
我所在的醫(yī)院是家小醫(yī)院,病人少,對于探求脈搏的特性不是很有利。于是,我想法設法到大的?漆t(yī)院去,研究已確診病人的脈搏,尋求特定疾病的特有脈搏性狀。
記得最初開始,我研究的是肺結核患者的脈搏特性,發(fā)現(xiàn)他們的脈搏中具有脈條細而數(shù)的特性。但是當我把這個結論應用到臨床上,在就診患者脈搏中發(fā)現(xiàn)這種特性診斷為肺結核時,通過?漆t(yī)院的診斷卻證明大多是誤診,這是為什么呢?我沉迷在這種探索中。不久,在患者的脈搏中,我又發(fā)現(xiàn)了一種新的共性,就是在脈搏的起搏段中有一局部的細微改變,如果把這種細微變化和脈條細而數(shù)的特性結合起來診斷肺結核疾病的準確率竟然提高到50%—60%。我大為欣然。因為這個結論說明脈診不僅僅作為癥候診斷的參考依據(jù),只要按照這條道路走下去,脈診完全可以成為疾病診斷的主要依據(jù)。事實證明,建立在金氏脈學基礎上的脈診目前基本可以做到這一點,而且診斷準確率能夠達到85%以上;同時,這個結論還反證了中醫(yī)脈診的缺憾,那就是中醫(yī)脈診只注重了脈搏的整體變化情況,忽視了脈搏局部的變異。同樣對于肺結核患者,中醫(yī)認為是“癆癥”,脈搏中只要發(fā)現(xiàn)脈細數(shù),結合患者的臨床癥狀就可以診斷為該病。因此中醫(yī)脈診的診斷準確率相對來說就要低許多。而我使用的脈診方法不僅重視了脈搏整體的變化,更重要的是考慮了脈搏中局部的變異,因為人體的某些疾病盡管僅限于局部,但對整個人體亦有較大影響,疾病如此,疾病在脈搏上的反映也應該如此;另外,這個結論提示了極為重要的一點,就是疾病是一個整體,都包括多種病理變化,因此脈診診斷疾病不能僅靠單一的脈搏變化下結論,必須結合多種脈搏變化綜合考慮,不但要確定脈搏整體上的變化,更要注重脈搏局部的變化。這個提示也解釋了為什么只用脈條細而數(shù)診斷肺結核誤診率很高,結合上起搏段的局部變異后診斷準確率就能大為提高。這些認識在現(xiàn)今的金氏脈學中已經(jīng)成為了最基本的理論,在當時認識到這些卻是一種痛苦的心路過程。而肺結核患者脈搏呈現(xiàn)的脈條細而數(shù)就是現(xiàn)在的細數(shù)搏,起搏段的局部變異就是現(xiàn)在的A2點前點位深層點狀沖搏。在當時認識到的那個提示,直接導致了脈形這個金氏脈學基本概念的產(chǎn)生,并成為金氏脈學的基本理念和診斷疾病的主要依據(jù)。
通過對肺結核患者脈搏共性的研究,我仿fo看到了脈診的新天地,只要努力下去,夢想肯定會實現(xiàn)。我按照這個思路不停地研究著各種疾病的脈搏性狀,并在臨床中多方求證。腫瘤的診斷在那時已經(jīng)有了雛形。雖然現(xiàn)在看來,那時的脈搏整體和局部性狀的結合診病還是誤差較大,還不能說是建立了脈形,只是建立了一些現(xiàn)在所謂的復合特征。但正是這些有益的嘗試和探索,才有了今日的金氏脈學。
我在黑暗的路上摸索著,實踐著。
王大爺?shù)慕惴蛞蛏细共刻弁,一家人懷疑他是否是得?a class="channel_keylink" href="http://m.payment-defi.com/tcm/2009/20090113020323_74964.shtml" target="_blank">肝癌,讓我前去檢查。我一測,果然發(fā)現(xiàn)了沖搏,在右手脈位+B點上,就說,有可能是肝癌,還是及早再去作進一步的檢查吧。
過了幾天,我正在醫(yī)院給病人看病,忽然聽到有人踹門,緊接著就大聲地喊著我的名字叫我出來。我聽出說話的是王大爺姐夫的兒子。不知為了什么事,這么著急。于是就走出去。沒想到他一把抓住我的領口,惡狠狠地大聲罵道:“你是個狗屁醫(yī)生!胡說我爸得了肝癌,難過得我們一家人哭了半夜,又去哈爾濱折騰了好幾天,結果是肝囊腫和膽結石,害得我們花了一頭豬的冤枉錢,真該死!”說著,他一揮手打了我一個耳光。旁邊等著的病人看不下去,七手八腳地把他拉開。在眾人的勸說下,他才余怒未消,罵罵咧咧地走了。
剛才尚未看完的病人們見狀連招呼不打,一個個也都走了。周圍幾個科室里的人都出來看熱鬧,議論紛紛。一時間,我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我用手捂著被打得火辣辣的左頰,一縷鮮血從嘴角流了下來。這時候,我的神經(jīng)似乎麻木了,不覺得臉上如何疼,只覺得委屈得心里也在流血。我自從因病失明之后,父親、母親、兄弟姐妹,包括莊里鄉(xiāng)親,都非常憐惜我,從小到大,沒有人戳過我一個手指頭。沒想到,今天,在遠離家鄉(xiāng)萬里之外的地方,居然因為診斷失誤被病人家屬打了,而且還是在醫(yī)院里,當著這么多的病人和同事的面。從此以后我將如何面對大家?我該怎么辦?我還能在這里繼續(xù)干下去嗎?一連串的問號我還沒來得及想,就聽見旁邊有人開腔說話了:
“喲,你這‘神醫(yī)’怎么會挨打呢?我看你最近跑里跑外,挺歡實的。聽說還研究什么脈學,就憑你?太張狂了點吧?依我看,早晚有一天會把你攆回山東老家去!”
這是隔壁的診室年過半百的吳大夫,他正幸災樂禍,我不知該如何應對。
財務科會計小王有些氣不忿地說:“吳大夫,人說話得有點良心吧?要不是金醫(yī)生來了,院里拖欠大家半年的工資怎么還的?靠你行嗎?今天出了這事,你在屋里偷著樂還不夠,看出殯的嫌殯小是吧?還非得落井下石呀?”
吳大夫被她這么一說,才訕訕地嘟囔著走了。
我挨了打的事在這個小小的醫(yī)院里,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傳遍了,院長當然也知道了。我心里清楚,為這事,我肯定是要挨訓了。果然,沒等上一小時,院長就找我來了。他開門見山地說:“有幾句話早就想說給你,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今天我不得不說了。我承認,自從你來了以后給醫(yī)院做了些貢獻,也帶來了效益。但是,你也太狂了!整天上竄下跳的,還研究什么脈診,動不動就說人家得了癌癥,你知不知道,這是給人判“死刑”!你給病人造成多大的精神損失?你能承擔得了嗎?我告訴你:從今以后,老老實實上你的班,看你的病,不準再鼓搗什么脈診了!”
我一直在聽著,什么也沒說。
那天快下班的時候,來了一幫朋友,他們聽說了我挨打的事,非常生氣,一定要去教訓教訓那小子!翱旄嬖V我們,他叫啥,哪疙瘩的?”
我不愿把事鬧大,只想息事寧人,就謊稱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他住哪兒。
他們還是不甘心,一再勸我:“放心,我們一定有辦法找到他,非給你出了這口氣不可!”接著,他們就拉著我說要一塊出去吃飯。
吃飯?我哪里還有胃口?
“怎么,今天是你的生日都忘了嗎?”
“哦……”我哭笑不得:上帝開了個多么殘酷的玩笑,這個讓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生日!
后來是怎么回得家也不記得了。只記得為了懲罰自己,我一夜沒睡,一直在思索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天快亮的時候又換了一個更現(xiàn)實的問題:我今天到底還去不去上班?去了,別人會怎么說?不去,不發(fā)工資,以后怎么生活?人首先得活著,然后才有其他。想來想去,我決定不管別人說什么,我除了去上班,已經(jīng)別無選擇。
可當我一走進醫(yī)院馬上就感覺到了一切都和往常不一樣了。過去,只要我進了醫(yī)院門總有人過來引路,而現(xiàn)在,院子里雜亂無章擺放的自行車被我接連撞倒了兩輛,連一個出來過問的也沒有,更別說攙扶我了。走進診室,也沒有了往常等著看病的病人。沒想到,昨天的一場風波影響這么大。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竟然這么脆弱,連一點挫折都經(jīng)不起。我并非有意為之,但誰能保證工作中沒有半點失誤呢?我不能怨天尤人,除了怪自己沒本事,還能怎么樣?
沒有病人,我只好耐心地等,整整一個上午,只來了兩個外地的病人,本地的則一個也沒有。第二天,第三天,一連幾天下來,幾乎一個也沒有了。那時,醫(yī)院實行的是計件工資制,也就是說,看的病人多了,醫(yī)生的工資就高,反之就低。那個月,我破天荒地只拿到了10元錢,而這點錢,是無法維持一個月的生活的。怎么辦呢?
天無絕人之路。這件事讓高大爺知道了,馬上就讓他的老伴送來了20元錢。常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當我接過錢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說,只有無言的淚水在默默地流。還有人理解我,還有人支持我,不管有多少閑言碎語,也不管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在哪里跌倒了就在那里再爬起來,已經(jīng)初見成效的脈診研究絕不能因眼下這點挫折就前功盡棄;一個決心要做出點事業(yè)來的男人,絕不能輕言放棄!
一個多月以后的一天,王大爺來了,一進門氣就不打一處來:“怎么啦,小金,我聽說我那不爭氣的外甥把你給打了?都怨我這陣子住院沒人管他。你等著,我非把這小子叫來給你賠情道歉不可!”
我怕再生事端,趕忙攔住他:“算了,都過去的事啦!千萬別再提了!”
“不行,這事你別管!”
王大爺不聽我的勸告,硬是把他外甥拽到我家來了。小伙子進了門一聲不吭。王大爺氣呼呼地訓斥他:“人家金大夫不是給你爸看出肝病來了?肝癌和肝囊腫不都是肝上長東西嗎?就算差個一點半點,你小子憑什么打人?你這是犯法知不知道?”
小伙子半晌才囁嚅著說:“我也知道打人不對,本來沒打算去鬧的,是他們醫(yī)院的吳大夫給了我50塊錢,讓我去的……”
王大爺一聽這話更來氣了:“他讓你去你就去,你沒腦子呀?他讓你殺人你也殺,到了是誰償命?”
“哦——原來是這么回事!怪道那天吳大夫陰陽怪氣地?晌也]有招惹他,犯得著嗎?”
“怎么才叫招惹?自打你來了,病人都去找你看,他那里清鍋冷灶,一個月少拿多少錢?你沒來時他在醫(yī)院里可是穩(wěn)坐第一把交椅……”
我一向認為,病人選擇找誰看病是他們的權利。吳大夫跟我井水不犯河水,過去我沒和他爭過什么,現(xiàn)在也犯不上找他再去說長道短,跟這樣的人一般見識,值得嗎?
當?shù)匾患覉笊绲挠浾撸犝f了這件事,出于義憤,寫了篇報道,在報紙上為我澄清了事實;熱心的王大爺也到原先那些老病人家里去一個個解釋,朋友們更是逢人便宣傳事實的真相,人們逐漸消除了對我的誤會,此后,病人又慢慢多了起來。我也把過去配合我進行脈診實驗的來病人都叫回來,重新進行研究,才發(fā)現(xiàn)一個單一的特征(如蟲搏禍端搏)只能反映一個單一的病灶而不能診斷一種疾病。如脈搏見有沖搏只能說明病人的相應臟器有占位性病變;僅見有斷波,只說明有潰瘍而不能診斷為什么癌,只有兩個或兩個以上相關特征構成脈形后,才能對疾病做出診斷。如沖搏間有粘滯性澀波可診斷為相應臟器的癌;斷搏間見粘滯性澀波則可診斷為相應臟器的潰瘍性病變。
又取得了一點進步,我的勁頭就更足了。
我仍然是每個星期天按時去高大爺家摸脈,慢慢積累對癌癥脈形的認知。有一次晚上從高大爺家回來的時候,化了一天的雪到傍晚又結成了冰,路上非;。本來這條路我已經(jīng)走得很熟了?刹恢獮槭裁矗幸粋下水道的蓋子被人揭開后沒有復位,我又看不見,一腳沒踩穩(wěn),人就滑下去了。污水井很深,而我摔得又很猛,所以,身上很疼。當時也顧不上這些了,只想趕緊上來。我手腳并用,攀著井壁的磚縫,想爬上來?墒,終因井壁太滑太粗,使不上勁,試了幾次都失敗了。我知道,我必須盡快上來,因為東北的冬夜氣溫經(jīng)常在零下30多度,要在井里呆上一夜肯定會凍死的。而我的生命既已交給了脈學,就決不能再讓魔鬼攫取。于是,我便放開喉嚨大聲喊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終于有一個騎自行車的人聽到了。他停下車,過來看了看,伸了伸手,沒有夠著我,嘆了口氣,說:“我一個人拉不上你來,弄不好把我也拽下去。你再堅持一下,我在這兒等著,要是再有一個人來就好辦了。”
又等了一段時間,好容易又來了一個過路人。湊巧這個人的自行車上還帶著一根繩子。于是,他們倆就把繩子的一頭拴在電線桿上,另一頭給我扔下來,然后兩人一齊用力,終于把我拉了上來。
謝過這兩個好心人,我忍痛回到家,一檢查,才發(fā)現(xiàn)肋骨、頭上都磕破了。心里很煩,怪誰呢?越想越有氣。轉念又一想,已經(jīng)這樣了,何必再找不痛快?于是,又反過來安慰自己:還好,只流血,沒犧牲,就算是為研究脈學付出點代價吧!
因為擔心會得傷風,第二天就沒出門。沒想到,高大爺?shù)睦习橐娢覜]有如期前去,擔心我會出事,竟然找到我家來找我了。得知了我的情況,她說,不能耽誤了我的事,立馬回去把老伴叫到我家來,讓我專心地摸脈、記錄,她自己則給我做飯去了。
我又一次被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有了大家的幫助,我有什么理由不干出點名堂來?盡管從上次的打人風波之后,院長就警告我再也不準搞脈學研究,否則就停止我的工作。但我沒有管那么多,仍然一如既往,沿著認準的路往前走。
沒過多久,又遇上了一個病人,他的脈形是左手脈位中深層B點見有斷搏和粘滯性澀搏,我診斷是致密軟澀搏,他應該是患了胃潰瘍,于是,就按照胃潰瘍的治療原則開方下藥。誰知兩個月后,病情不但沒減輕反而加重了。這又是怎么回事呢?像這一類的病人治得多了,效果都是蠻不錯的呀。病人家屬也感到納悶,于是又去其它醫(yī)院做了胃鏡檢查,結論是潰瘍性胃癌。當我聽說以后有點出乎意料,就告訴病人家屬說想再給他摸摸脈。病人家屬生氣地說:“你還給他摸,他的病都差點讓你給耽誤了!”
我知道再堅持也沒有用,就轉而托他家的親戚朋友幫著做工作。過了一段時間,他們終于答應了。于是我便上門去,認真捕捉脈動的每一個信息。結果發(fā)現(xiàn)這次與上次的脈形有了很大的差別,這又是為什么?我反復探查,又根據(jù)病人的體位變化幾次改變脈位,終于找到了其中的原因。原來,脈位不同,測得的脈博信息也不同,誤把粘滯性澀搏判為致密軟澀搏。前后兩次之所以會出現(xiàn)不一致,就是由于兩次所取的脈位不一致。正常情況下,醫(yī)生應該取病人手臂和身體夾角的45度為宜,超過或者不夠都會引起脈形的變化,如果不把這個因素排除在外,就會造成誤診。通過這件事,也使我接受了教訓,即今后無論在什么情況下,脈位都不能變。后來,我有意識地在別的病人身上也反復實踐了幾次,結果證明這樣的判定是科學的。
對所有發(fā)現(xiàn)的腫瘤病人脈搏特征反復研究之后,我終于揭開了腫瘤脈搏的奧秘,即不論是斷搏或沖搏,伴有粘滯性澀搏的一定是惡性腫瘤;有沖搏和弱搏相間的是良性腫瘤;而有沖搏和致密軟澀搏相間的是炎性包塊。
在經(jīng)過一年近4000名病人的研究和實踐,我總結出了脈診診病的規(guī)律,這就是:脈形特征給疾病定性;特征密度給病灶定量;脈點給病灶定位。
至此,我先后攻下了肺結核、胃潰瘍和腫瘤這三類疾病的病理脈形。
經(jīng)過30 多年的潛心研究實踐,我總結歸納出了198種病理脈形,我把自己創(chuàng)立的脈學理論定名為“金氏脈學”。它是以現(xiàn)代醫(yī)學理論為基礎,吸收了傳統(tǒng)中醫(yī)整體觀、辯證觀的理論思想,以唯物辯證法為指導,以脈診為手段,以數(shù)學為量化工具,綜合了當代有關的科學成果,建立發(fā)展起來的,對疾病能夠基本做到定性、定位、定量診斷,是既不同于傳統(tǒng)中醫(yī),又不同于現(xiàn)代西醫(yī)的一門新的無損傷診斷理論。歷年來累計診治患者近20萬人次,診斷準確率和治療有效率都在85%以上,基本實現(xiàn)了脈和病的統(tǒng)一。
截止目前我已經(jīng)出版了三部脈學專著,并在國內(nèi)外獲獎!敖鹗厦}學” 獲得了眾多專家學者的肯定,被譽為“一門嶄新的學說”、“中國醫(yī)學的奇葩”,為祖國爭得了榮譽。用這種學說,只需觸按病人的脈搏幾分鐘,便可把身體各方面的疾病了解得一清二楚,的確是毫發(fā)畢現(xiàn),洞察幽微,我因此而被稱為“活CT”、“破譯人體密碼的人。”
為了表彰我在脈學事業(yè)上所取得的成就,國家和政府有關部門先后授予我“專業(yè)技術拔尖人才”、“全國自強模范”、“全國醫(yī)藥界精英”等榮譽稱號,還在人民大會堂受到了江澤民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接見。
我想,即使再好的理論束之高閣都是毫無意義的,只有最大程度地為人所用才能實現(xiàn)價值的最大化。為了將“金氏脈學”理論更廣泛地應用于臨床,使自己的研究成果造福于全人類,我設想把脈診理論與電子技術相結合,物化為智能醫(yī)用儀器(該儀器暫名為“金氏脈診儀”),普及到醫(yī)院和家庭,到那時,每一個會操作儀器的人,都能輕而易舉地完成診斷過程,并得出準確結論。經(jīng)過幾年的科研攻關,解決了一系列的技術難題,現(xiàn)在已勝利在望了。
回首走過的艱難歲月,值得記取的往事實在是太多了。在一次次經(jīng)磨歷劫之后,我常常慶幸自己總能夠逢兇化吉、遇難呈祥,而且總能遇上一些好心人鼎力相助,大家共同把我推上了成功之路。兩千多年前的古人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就曾有過“雖九死其猶未悔”的誓言,我吃點苦,受點罪又算得了什么?就當是“天將降大任于是人” 吧。這樣一來,便又心平氣和了。不是嗎?天上不會掉餡餅,任何人的成功都有著不為人知的艱辛,只不過人們注重的往往是他們?nèi)〉玫某删投蝗プ⒁獬删偷谋澈罅T了。
社會在前進,我的研究也不會停下來,倘能使它對人類疾病的早發(fā)現(xiàn)、早治療、身體健康、延年益壽有所裨益,便是我最大的欣慰。到那時,我就可以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我為你付出的一切,都值了!
時光一天一天地,在口述與記錄的交替中流逝,《金氏實用脈學》終于脫稿了,我長吁了一口氣,三年的焦慮和愉悅,苦也罷,樂也罷,該結束了。
那時的條件不好,所有的書稿是手寫的,不像現(xiàn)在,寫作可以在微機中進行。當我的一位朋友代我往出版社交稿時,那凝結著三年心血的書稿不幸遺失!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了,身心俱疲的我已經(jīng)成眠于夢鄉(xiāng),那是三年來少有的好睡。我頹然無聲,能夠說什么?當時的感覺是難以描述的。怎么辦?
我還是比較堅強,我知道我必須接受這個現(xiàn)實,無法抱怨、無法傷感,抱怨和傷感都無法改變現(xiàn)實,只能——重寫!
這一夜是難以忘懷的。我不停地踱步。我必須根據(jù)我的回憶從頭來過。
當黎明到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整理清楚了思緒。一切的過程重現(xiàn)了,口述和記錄,夜以繼日,晨昏達旦,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必須要作出來。
《金氏實用脈學》一書中有不少的錯誤,導致這些錯誤的原因就是因為最后這苦趕的一個月。對我來講,出版一本書并非是一件簡單的事,既然一切都已確定了,我只能在倉卒中交稿,無暇深入推敲。
《金氏實用脈學》應該說寫作過程的準備比較充分,但成書過于倉促。雖然如此,該書還是出版了盲文版、漢文版和英文版,并在1996年獲世界傳統(tǒng)醫(yī)藥突出貢獻國際優(yōu)秀成果獎,1999年獲山東省殘疾人科技進步獎一等獎。榮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榮譽說明了“金氏脈學”理論得到了醫(yī)界的承認和肯定。之所以獲獎,不在于我個人的拼搏和進取,而在于這種理論的前所未有,在于它對中西醫(yī)結合的突破,在于它的科學性和實用性,在于它應用于臨床的重要意義和價值。
《金氏實用脈學》首次提出了“金氏脈學”的概念,為這種新事物定了名,正了名!睹}診新法》是一種方法,《金氏實用脈學》則把這種方法上升成為一種經(jīng)驗理論,是在量變積累的前提下,發(fā)生的部分質(zhì)變,而在本書中,經(jīng)驗理論升華為一種理論,是從部分質(zhì)變到完全質(zhì)變的飛躍。如果《脈診新法》是海中的珠貝,那么《金氏實用脈學》就已經(jīng)成功地采出了炫目的珍珠,《金氏脈學》則把珍珠串成了瑰麗華貴的項鏈。項鏈才是永遠的期望。
人類對事物的認識有著獨特而有趣的規(guī)律,當你沉迷于事物本身的時候,事物的全貌已經(jīng)無法看清,正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此時需要做的事是放開它,離開它,走向遠方或者到山頂上去,為的是開闊思路,換一個角度。這樣,當你回眸張望時,那使你沉醉的事物,方會現(xiàn)出“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的境界。這時,對事物的認識無疑就已經(jīng)進了一大步。
脈學是一門神奇而又迷人的學科,不小心踏進去的人是不容易跳出來的。《金氏實用脈學》一書的截稿,是我以前臨床實踐的總結,主要是從臨床應用角度探討的金氏脈學理論。而要把金氏脈學建立成一門獨立的學科,任重而道遠。我醉心于它的美麗和魅力,在實踐中尋找深入的內(nèi)容,在思維中探求本質(zhì)的內(nèi)涵。
我是如此的沉醉,沉醉的使我迷失,我陷入“管中窺”的誤區(qū)中,無法對脈學的全貌有更深刻的認識。我知道我該安靜地離開了。當然,這種離開并非是放棄,離開的目的是為了更好地走近它。
其后的兩年,我一如既往地積累著脈診的臨床數(shù)據(jù),同時拿出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轉向當代醫(yī)學的有關知識和最新成果的學習中,并廣泛地涉獵了自然科學的相關知識,同時為脈診的研究進行了大量的實驗。這是充實的兩年。由于這兩年的學習和積累,當時光走到1995年春天的時候,萬物萌發(fā),生機盎然。
我的時機到了。
經(jīng)過兩年的學習和休養(yǎng)生息,我自覺對脈學的認識有了很大的提高,我不敢稱“家”,但已絕非是往日的“匠”了。也許,金氏脈學理論是可以真正建立起來了。我開始著手《金氏脈學》的寫作。
寫作是痛苦的,是心靈和智慧的煎熬。寫作也是上癮的,執(zhí)迷不悔的感覺真好。
《金氏脈學》的寫作經(jīng)歷了六年的時間,這拉長的痛苦和快樂,只有其中的人才得以體味。
這本書最早的定名為《金氏脈學解析》,目的是想通過臨床研究和實驗驗證,根據(jù)其理論原理和理論基礎,把這種新的理論細細解剖開來,分析開去。在寫作過程中發(fā)現(xiàn),其一,金氏脈學理論至今并未有專著論述,也就是說金氏脈學理論尚未通過著作的形式建立起來,這時來談論它的解析,為時過早;其二,解析傾向于分析研究,往往是對某種理論中的難點、疑點等加以詳細的說明和解釋,而本書的目的卻是要建立一種新理論,這似乎是文不對題;其三,即使通過本書既建立金氏脈學理論,又對它加以細致的闡述和論證,原本無可厚非,但遺憾的是,關于金氏脈學理論中的一些細節(jié)和基礎性的研究,至今并未完全解悟,甚或有的方面是以假說的形式出現(xiàn),這表明尚缺乏足夠的證據(jù)詳細探討揭示,也就不能做到解析的高度。正是由于這三方面的原因,最后定名《金氏脈學》,為的是完整、系統(tǒng)地把金氏脈學的整個理論框架搭建起來,建立自己的理論體系,確立獨有的原理、原則、基本概念等,使之從經(jīng)驗理論上升為科學理論,應該說,這個目的基本達到了。
六年,是歷史長河中彈指間的一瞬,是人生歷程中短暫的過程。對于無所事事的人,不過就是額頭上多增的幾道皺紋,鬢邊花白的幾縷頭發(fā)。但,六年對于一種理論的研究,卻會有太多太多的變化發(fā)生。我的認識在不斷地發(fā)展,理論也在不斷地完善,打算90萬字的書竟然寫成了今天的167萬。
既然要建立一種理論,首先要確定理論得以成立的基礎,即理論的基本原理。金氏脈學中的基本原理是什么呢?只有基本原理確定了,理論才能建立在正確的基石之上。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我一邊在臨床中細細體會,一邊思考這個問題。
脈診是通過脈搏信息診斷疾病的手段,并且能夠較為準確地診斷。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原因是脈搏上攜帶有人體自身的生理病理信息。中醫(yī)脈診是通過脈搏診病,金氏脈學也是通過脈搏診病,金氏脈診的準確性比較中醫(yī)脈診要高,要全面,是因為金氏脈學對脈搏信息的體察比中醫(yī)脈學細致、全面,更重要的是比中醫(yī)脈診的整體信息診病多了系統(tǒng)性和綜合性。那么,如果對脈搏信息的體察再進一步細致入微,是否診斷疾病準確性更高呢?實踐證明這種思路是正確的。當我體察到更多的脈搏信息的時候,臨床診斷的準確率大為提高,同時建立的病理脈形開始增加,能夠診斷的疾病種類越來越多,直至發(fā)展到現(xiàn)今確立的198種脈形。
正確的思維對認識事物起到的作用是無法估量的,可以使你透過現(xiàn)象發(fā)現(xiàn)本質(zhì)的端倪,并進而引導你揭示事物的真諦。兩年的學習,使我對事物的認識洞察有了質(zhì)的改變,我已經(jīng)在有意識地思考、探索脈學本身的問題。通過實踐我大膽地設想,脈搏信息應該能夠全面反映機體狀況,尤其是對病理狀態(tài)及具體病理改變的反映,之所以現(xiàn)在只能診斷部分疾病,是因為受現(xiàn)有條件的限制,對脈搏中更廣泛的信息無法確認造成的,如果對脈搏中的信息完全采集識別出來的話,人體所可能患有的疾病應該都能夠通過脈搏診斷的,這一點在理論上應該是完全正確的。也就是說,脈搏肯定攜帶有機體全部的信息,機體的生命狀況必然能夠在脈搏上得以反映。至于能否通過脈搏診斷所有的疾病,僅僅取決于對脈搏信息的采集識別情況,脈和病應該是統(tǒng)一的。脈不僅含有機體臟器的信息,也應該含有病理變化的信息。通過脈搏診病,完全可以做到準確的定性、定位、定量診斷。
這種認識,在《金氏實用脈學》中已經(jīng)有過闡述,但并沒有象現(xiàn)在的認識這樣清晰、明確,而這恰恰應該是金氏脈學或中醫(yī)脈診成立的首要條件,也應該是金氏脈學的基本原理。
脈和病是統(tǒng)一的,有其病必有其脈,有其脈必有其病,這就是通過脈搏診病的真諦,是金氏脈學建立的基本原理。
這個基本原理在血流動力學中有過描述,只是從事血流動力學研究的學者對脈學的認識不甚深刻,也沒有足夠的實驗病例去驗證這一點,所以在血流動力學討論脈搏時,總是滿懷期望地展望:通過脈搏診斷機體的疾病是無損傷診斷的顛峰。
雖然脈和病之間的統(tǒng)一關系機理受現(xiàn)在實驗手段和認識水平的限制,尚不能作出準確、合理的解釋,但這種統(tǒng)一在我近三十年的臨床實踐中不斷地得到驗證,實踐證明這個基本原理是正確的,建立在此基礎上的金氏脈學理論是有理可依的。
認識在不斷的深入和清晰,根據(jù)脈病統(tǒng)一的基本原理,考慮到脈搏上攜帶的各種人體信息,新的問題產(chǎn)生了。人體的信息是雙重的,一方面是機體固有的信息,不隨機體的生命狀態(tài)的改變而改變,比如說各臟器的位置、生理結構等;另一方面是與機體的生命狀態(tài)息息相關的信息,比如人體的生理狀態(tài)、病理狀態(tài),某個臟器的病理變化等等。既然脈搏上的信息是機體信息的真實反映,應該肯定脈搏也應該攜帶有這雙重信息。
在《金氏實用脈學》中,我已經(jīng)細分了脈搏,確定了動組和動點的概念,并且知道產(chǎn)生于脈搏不同動點上的性狀的變化,對應的是不同臟器的病理改變,那么動點性狀變化這個整體是否也應可分?
已經(jīng)確知的是,脈搏上的動組和動點是脈搏本身固有的,與機體的生命狀態(tài)沒有關系;而某個臟器發(fā)生病理改變時,脈搏上對應該臟器的動點會發(fā)生性狀變異。由此,我嘗試著把脈搏信息分成兩部分,一種是脈搏固有的信息,應該對應機體固有的性狀,另一種是脈搏上隨機體生命狀態(tài)的變異而改變的信息,對應的應該是機體確定的生理病理性狀。
就此,對脈搏有了深刻入微的認識,從而確定了脈搏的兩重性原理,表明,當把脈搏看作信息本身時,脈搏具有信息性,相應地確立了整體脈動和脈點的概念;而把脈搏看作為機體生理病理性狀的信息載體時,脈搏又具有載體性,攜帶在整體脈動上的信息反映的是疾病對機體整體產(chǎn)生的影響,反映在動點上的信息,對應的是某一確定臟器的具體病變。這種認識是建立在抽象思維基礎上的,表征著金氏脈學從經(jīng)驗理論的形象思維上升到科學理論的理性認識的飛躍,說明金氏脈學已經(jīng)不再是一種經(jīng)驗性的學說,而是升華成為了系統(tǒng)的科學理論。
既然脈搏是機體固有性狀的信息,那么動點就應該進一步細分,對應機體細微的性狀。在脈搏信息兩重性原理指導下,經(jīng)過臨床實踐的摸索,對比實驗室物理、電子儀器的檢測,在《金氏實用脈學》的基礎上,動點做了更細致的劃分,形成了點位的概念,確定了A1、A2、A3、B1、B2、B3、C1、C2八個動點,而每個動點又可分為前、后兩個點位。只是由于A1點的搏動時間過短,B3點回落極快,指下不易分辨前后點位,C1、C2兩個動點的臨床意義不大,分清前后點位并無多少臨床價值,所以一般我們只介紹A2、A3、B1、B2點的前點位和后點位。
同時,對脈動也比《金氏實用脈學》做了更加明晰的分層,區(qū)分為淺層脈動、中層脈動、深層脈動和底層脈動,其中的淺層、中層、深層脈動又分為淺層面和深層面兩個層面,底層因為貼近橈骨,不易區(qū)分淺深層面。這種分層是結合血流動力學對血管內(nèi)血液流動的速度分布的解釋確定的,相應地對脈搏信息的采集指力變化為輕指力、中指力、重指力和超重指力四種,分別采集淺中深底四層的信息。這種分層方式和采集指力的改變,已經(jīng)完全不同于傳統(tǒng)中醫(yī)脈診的浮、中、沉三層,這種對脈搏信息認識的提升,為脈點和組織器官對應關系的確定奠定了基礎。
雖然脈搏不過是指下瞬間的經(jīng)過,可此時的脈搏在我的腦海里已經(jīng)成為清晰明了的三維結構,猶如紀昌學射時懸掛在窗欞上的小蟲,在他的眼中變成了磨盤大。當我的手指搭于患者脈搏上的時候,那一種通達靈魂的喜悅如此清澈透明,我象一位洞察世事的哲人,脈搏中的一絲一毫改變,在我的指下竟如此清晰,我的眼前充溢了光明,正如孩提時代的藍天、白云、碧水在我心中永遠蝕磨不去的深深印痕。
脈搏是一種揮之不去、招之不來的鄉(xiāng)愁,是沉淀于心靈深處的一縷柔細而堅韌的情感,失去的,已經(jīng)失去,而到來的,卻在不經(jīng)意間使我沉迷。我是個執(zhí)拗地尋家的人,是歸根的落葉渴望大地的感情,有一個屬于自我的精神家園,這種久已失落的美麗與歡樂令我心折。
彌漫于探索的痛苦上的執(zhí)著,是別有風情的。執(zhí)著的感覺,真實的如昨夜劃破星空的流星,燃燒并綻放,給別人一份美好的期冀,給自己一份久違的光明。
寫作并不一帆風順,雖然條件好多了,我不必再重復口述和記錄的感動和尷尬,可以使用計算機進行輸入。我是盲人,卻不是微機盲,我可以靜心于微機之前,任思緒紛飛,摸脈的手敲擊鍵盤也別具風韻。但是,對事物的認識是曲折和艱辛的,從部分質(zhì)變到完全質(zhì)變,百尺竿頭再進一步是要付出百倍的辛苦和汗水的。
確定脈搏性狀的改變與病理變化之間的對應關系,是從《金氏實用脈學》到《金氏脈學》的另一個艱難的飛躍。在《金氏實用脈學》中包括在本書寫作的初期,一直討論的是某一臟器的病變對脈搏性狀的影響造成了何種改變,或者脈搏性狀的具體改變對應的又是機體哪個臟器的何種病變,也即具體特征和病變之間的相互對應,F(xiàn)在考慮當時的思路,實際是局限于一種經(jīng)驗性的思維定勢,思考的是一種具體的、個別的確定現(xiàn)象。但是,作為一種理論,僅有個別的、經(jīng)驗性的論述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從中找出共性和一般性,只有這樣的揭示才是深刻的、具有普遍意義的,方可升華到科學理論的高度,正如現(xiàn)代醫(yī)學研究的病理學,并不僅僅研究某一具體臟器上的具體的病變,更著意探討普遍意義上的病變,比如炎癥,首先探究的是它的概念、發(fā)生的原因等等具有共性的內(nèi)容,然后再考慮不同臟器的具體炎癥的情況。
同時,脈搏是具有兩重性的,其中之一——脈搏本身固有的信息已被剝離,并以此確定了脈動和脈點的概念,明確了脈點與臟器的對應關系規(guī)律,那么,抽取掉固有信息的脈搏中遺留下的信息是否對應的就是普遍意義上的生理病理信息呢?
這種思考極為晦澀,但是非常有價值。對這個問題的研究似乎首先是一個哲學的問題,探討的是一種不可能獨立存在的事物,探討的本身也是一種抽象的范疇。
疾病是多種病理變化共同作用導致的,不同的疾病中可能會有相同的病理變化,這是一個顯然的道理。據(jù)此,通過臨床上的細心求證,發(fā)現(xiàn)不同的疾病中有時會有同樣的脈搏性狀改變,而這些不同的疾病從病理學角度來看,又確實有著相同的病理變化。由此,脈應和脈相的概念建立了。
脈應是某一確定的抽象病變使脈搏性狀發(fā)生的唯一改變,是一個抽象的理論概念。它不是脈搏上實際存在的事物,脈搏中存在的只是依托于某一脈搏確定位置的脈應,并沒有孤立的脈應凌駕在脈搏之上,出現(xiàn)的必定是和脈點或脈動結合起來的脈應。脈應是脈搏特征的抽象,對應的是抽象的病理改變。這個概念的提出和建立是金氏脈學上升為科學理論的重要標志之一。
隨著脈應產(chǎn)生的另一個抽象概念是脈相。脈相是脈形概念的抽象,對應的是某一種理論上具有普遍意義的疾病。如果說脈形是臨床診斷的主要依據(jù),那么脈相就是指導建立臨床理論脈形的有力武器。脈相和脈應概念的提出,對于金氏脈學的發(fā)展和完善有著深遠的影響,對確立新的理論脈形,深入進行基礎研究和臨床應用研究,定會產(chǎn)生極大的幫助,正如元素周期表的提出對發(fā)現(xiàn)新元素所起到的作用一樣。
至此,金氏脈學建立在基本原理基礎上的兩個基本對應規(guī)律誕生了。脈點及脈動與機體組織器官的對應規(guī)律是臨床定位診斷疾病的依據(jù),脈應和病變性質(zhì)的對應規(guī)律是定性診斷的基礎。這兩個對應規(guī)律是基本原理在金氏脈學中之所以成為基本原理的有力佐證,也是基本原理應用于臨床的根本保證。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金氏脈學方可表述是把中醫(yī)和西醫(yī)從本質(zhì)上和理念上根本融合的新的診斷理論。雖然,這兩個對應規(guī)律的產(chǎn)生機理還尚待研究論證,但臨床診斷已對此提供了充分的實踐證明。
一種真正的科學理論,不但要有完善的理論基礎,更重要的是必須要有服務于實踐,造福于人類的具體應用,否則,再好的理論不過是紙上談兵、空中樓閣,是沒有存在的意義的。金氏脈學建立的目的,不僅僅是填補一種真空,更有造福社會、造福人類的應用價值和目的。
在基本原理和基本對應規(guī)律的指導下,《金氏實用脈學》中的特征和脈形的概念進一步得到完善,脈形結構更加合理。確定了脈形是由整體特征和動點特征共同組成,分別又分為主特征和副特征兩類,指明主特征是因由疾病的病理改變產(chǎn)生的脈應形成的特征,并根據(jù)主特征對診斷疾病貢獻的確診概率的大小,分為一級、二級、三級等,這實際是與導致疾病的多種病變對疾病發(fā)生起的作用的大小相對應,一級特征對應于病因的主導環(huán)節(jié),二級、三級特征對應于次主導環(huán)節(jié)和更次的環(huán)節(jié);而副特征則是機體或組織器官的功能變化產(chǎn)生的脈應形成的特征。這樣,疾病造成的病理改變和功能變化在脈形中都得到了體現(xiàn),對疾病的描述更加全面。
馬克思講過,一門科學只有與數(shù)學結合才能成為一門真正的科學,金氏脈學要上升為一種科學理論,就必須要與數(shù)學以及其他的相關學科相結合,方能稱得上是一門獨立的科學理論,而這又是作為一門診斷理論所必須的,臨床診斷不僅要確定疾病的性質(zhì)和部位,還需要進行定量診斷,否則只能是一種不成熟、不完善的診斷。
脈搏中呈現(xiàn)的特征是一種脈搏隨機信號,因此可以結合概率論的有關內(nèi)容對此進行評價。同時,這些脈搏隨機信號作為一種具有模糊意義的信息,又需要使用模糊數(shù)學作為工具,把定性的概念轉化為定量的概念。脈診診病探求的是脈搏信息,利用信息論的有關原理研究脈搏信息的實質(zhì)也是必不可少的。金氏脈學診斷疾病不同于傳統(tǒng)中醫(yī),一個很重要的區(qū)別就是中醫(yī)只使用整體的脈搏信息診斷,而金氏脈學使用的是系統(tǒng)性的脈形作為診脈斷病的整體。為此,從系統(tǒng)觀的角度對脈形進行深刻的認識,是把握脈形概念,準確診斷疾病的高屋建瓴的迫切需要。
金氏脈學正是結合了上述有關學科,從脈學的本質(zhì)到定量診斷做了深入的理解,并根據(jù)臨床經(jīng)驗數(shù)據(jù)推演出相應的數(shù)學模型,不但對脈形給予了實在的數(shù)量化描述,得出了通過脈形診斷疾病時脈形本身與疾病的對應關系和臨床采集特征組建脈形的過程中存在的誤差情況公式,確立了不同完善程度的脈形應用于臨床的實際價值和意義,更給出了脈診斷病的數(shù)量化指標,使脈診診病從模糊的程度結論演進到基本準確的量化判斷,從而使先人發(fā)明的脈診深化為廣為現(xiàn)代人接受的,科學明晰的現(xiàn)代學科。
基于這種認識的水平和研究的進展,金氏脈學的基本概念從《金氏實用脈學》發(fā)展到現(xiàn)今的三對基本概念,即脈點和脈動、脈應和脈相、特征和脈形。脈點和脈動是臨床診斷疾病的定性基礎,脈應和脈相是確定疾病性質(zhì)的理論指導,特征和脈形是實際應用于臨床并對疾病作出準確量化診斷的主要工具。至此,金氏脈學理論的框架形成,這是金氏脈學演進為一門新興的科學理論的發(fā)展過程中最重要的一步,是從部分質(zhì)變飛躍到完全質(zhì)變的至關重要的環(huán)節(jié)。
《金氏脈學》的總論部分,是我從事脈學應用和研究的心得,表述了我對“脈”和脈診以及脈學的完整的看法。當近三十年的艱辛和磨難得以抒懷時,什么樣的感受和心情是我心路歷程的真實寫照呢?也許要五年或十年后,金氏脈學理論不再僅僅是我的一家之說,而能夠為更多的患者造福時,患者的欣喜那才是我最心儀的歡樂。
當光明離開我的時候,我不得不面對黑暗,當光明再次降臨的時候,人生的價值也許就在這里了。
《金氏脈學》一書首次全面介紹了我總結出的198種病理脈形,這是近三十年的嘔心瀝血的結晶,雖說創(chuàng)建它們的過程充盈著艱辛和無可名狀的痛苦,可分娩的滋味只有母親才知道,初生的生命綻放出迎接世界的第一聲響亮啼哭時,也只有母親方能體味到醉心的快樂。
我已經(jīng)遺忘了世界的色彩和真實,我只可以感受到生活的紛繁和激越,我不知道現(xiàn)代化的都市是否是想象中的樣子還是童話世界的翻版,我不明白明眼人的夢是否也沒有顏色,我也不清楚指下的脈搏是平民的還是達官的,我只會沉眠其中,我能想象得出脈搏的顏色和格調(diào),我知道脈搏是生命最忠實的呼喚和節(jié)奏。對我而言,這已經(jīng)足夠了,這就是我的一切。
對于脈搏的認識,以及對于脈學理論的探尋和確認,不能說快樂,那是一種立于峭壁懸崖、一只腳已經(jīng)踏空的人尋找生命中最后一個支點的絕望和萬一的希冀,當一切都已被拋棄時,執(zhí)著和勇氣就成為命運的橄欖枝,上帝站在了我這一邊。生活給予世人的一切都是公平的,只是這份公平是執(zhí)著和勇敢者的王冠。暗無天日的僅僅是幻覺,生活的陽光并不吝嗇,它會仁慈地把光明播撒到每一個執(zhí)著的人的心田,我感受到了溫暖和光明。
-----------金先生的探索脈學精神和取得的成果,很令我們這些常人汗顏不已,做為一個中醫(yī)者更須不斷奮進!
本人有一個疑問:用金先生的診脈方法如何指導我們進行中醫(yī)的辯證論治,并提高同等療效呢?如能則可比肩張師,否則與發(fā)明B超和心電圖者一樣,屬奇士醫(yī)匠。金先生在脈學此領域獨出心裁,自創(chuàng)一派很需我們借鑒。
-----------金先生最近出版了《我的脈學探索——85%的精準脈診是如何煉成的》一書。
-----------淄博金瞎子的脈法說的太不系統(tǒng)了  有時候他自己都說不明白   一般人是學不好的按照他的套路
-----------我剛買了這本書,很難掌握啊
-----------他的書有實際價值嗎?請看過的朋友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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