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曰:傷寒之名何也?王叔和撰次張仲景之言曰。冬時嚴寒。萬類深藏。君子固密,則不傷于寒。觸冒之者,乃名傷寒耳。其傷于四時之氣,皆能為病。以傷寒為毒者。以其最成殺厲之氣也。
問曰:傷寒亦名熱病何也?
素問三十一篇曰: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
又曰:人之傷于寒,則為病熱。故素問皆謂之熱病。而三十二篇。有肝熱病。心熱病。脾熱病。肺熱病。腎熱病之名。及其病證刺法也。
問曰:傷寒有五何也?難以五十八難曰:傷寒有五。有中風。有傷寒。有濕溫。有熱病。有溫病是也。何以一病而有五名也。雍曰:其病皆傷于寒。其為病皆熱則一也。然而有五名者。因四時之變氣而言也。冬有風寒二證。故冬為中風,為傷寒。春為溫病。夏為暑病,亦曰熱病。秋為濕溫。此皆重感于四時之氣。故異其名也。總而言之,則皆曰傷寒曰熱病。故王冰言論其發(fā)病,皆為傷寒致之是也。謂之熱者。其證皆熱也。
問曰:何以謂之溫病。素問三篇曰。冬傷于寒。春必溫病。故王叔和述仲景之言曰。中而即病者。名曰傷寒。不即病者。寒毒藏于肌膚。至春變?yōu)闇夭。至夏變(yōu)槭畈。暑病者。熱極重于溫也,是以辛苦之人。春夏多溫熱病,皆由冬時觸寒所致。非時行之氣也。素問所謂熱病。謂四時之病,其病皆熱也。后世以暑病為熱病者;謂夏時之氣熱。最重于四時之熱也。
問曰:時行之氣何如。叔和述仲景之言曰。陰陽大論曰。春氣溫和。夏氣暑熱秋氣清涼。冬氣冰冽。此則四時正氣之序也。如春時應暖而反大寒。夏時應大熱而反大涼。秋時應涼而反大熱。冬時應。寒而反大溫。此非其時而有其氣也。人感非時之氣,是以一歲之中長幼之病。多相似者。此則時行之氣也。
問曰:素問言四時之氣。更傷五臟何也?仲景叔和曰。氣候有應至而不至,或有未應至而至者,或有至而太過者,皆成病氣,亦時行之一也。雍曰:巢元方病源。以傷寒、時氣、溫病、熱病。分為四種。傷寒冬也。時氣疫也。溫病春也。熱病夏也。雖各具數十候。究其證治,皆不相遠。
問曰:古書言歲之所以皆同病者,亦時行乎。雍曰:此則上古謂之歲露也。時行者。失時之和而中病者也。何以謂之歲露。靈樞七十九篇曰。冬至之日。風雨從南方來者,為虛風。賊傷人者也。其以夜半至者。萬民皆臥而弗犯也。故其歲民少病。其以書至者。萬民懈怠。而皆中于虛風。故萬民多病。此黃帝所謂歲之所以皆同病者。又非失時之和而中病也。故特謂之歲露。
問曰:傷寒之與歲露何如。雍曰:歲露者。賊風虛邪也。因歲露而成傷寒者。其病重而多死。四時傷寒者。因寒溫不和而感也。其病輕而少死。上古之書論歲露。自越人仲景之下,皆不言及之。今雖有遇歲露而死者。世亦莫之辨,皆謂之傷寒時行也。
問曰:有以傷寒溫疫為不異者何如。孫真人曰。短劇云。古人相傳傷寒為難治之疾。時行溫疫是毒瓦斯之病。而論治者。不判傷寒與時行溫疫為異氣耳。云傷寒是雅士辭。天行溫疫是田舍間號。不說病之異同也?贾娊。其實殊矣。所病不同。方說宜辨,是以略述其要云。
問曰:傷寒何以謂之卒病。雍曰:無是說也。仲景敘論曰,為傷寒雜病論合十六卷。而標其目者,誤書為卒病。后學因之,乃謂六七日生死人。故謂之卒病。此說非也。古之傳書怠墮者。因于字書多省偏旁。書字或合二字為一。故書雜為雜,或再省為卒。今書卒病,則雜病字也。漢劉向校中秘書。有以趙為肖。以齊為立之說,皆從省文而至于此。與雜病之書卒病無以異。今存?zhèn)撌。雜病論亡矣。
問曰,或謂傷寒為橫病何也?孫真人云:俗人謂之橫病。多不解治,皆云日滿自瘥。以此致夭枉者。天下大半。凡始覺不佳,即須救療。迄至于病愈。湯飲競進m.payment-defi.com/wszg/。折其毒熱。自然而瘥,必不可令病氣自在。恣意攻人。拱手待斃也。
問曰:凡有疾不時治何如?
仲景曰:凡人有疾。不時即治。隱忍冀瘥。以成痼疾。小兒女子。益以滋甚。時氣不和。便當早言。尋其邪由。及在腠理。以時治之。罕有不愈者。患人忍之。數日乃說。邪氣入臟,則難可制止。此為家有患。備慮之要。(外臺作千金論云。難可制止。雖和緩亦無能為也。癰疽疔腫。尤其為急。此自養(yǎng)之要也。)
問曰:治湯藥何如。
仲景曰:凡作湯藥。不可避晨夜。覺病須臾,即宜便治。不等早晚,則易愈矣。如或瘥遲。病即傳變。雖欲除治,必難為力。服藥不如方法。縱意違師。不須治之。
問曰:服湯節(jié)度何如。
仲景曰:凡發(fā)汗用溫暖湯藥。其方雖言日三服。若病劇不解。當促其間?砂肴毡M三服。若與病相阻,即便有所覺。病重者。一日一夜當 時觀之。如服一劑。病證猶在。當復作本湯治之。至有不肯汗出。服三劑乃解。若汗不出者。死病也。(后有陳廩邱蒸汗法)
問曰:服藥四方異宜何如?
叔和云:地土溫涼。高下不同。物性剛柔。餐居亦異,是故黃帝興四方之問。岐伯舉四治之能。以訓后賢。開其未悟。臨病之工,宜兩審之。
問曰:傷寒治法之大要何如?
仲景曰:凡傷寒之病,皆從風寒得之。始表中風寒。入里則不消矣。未有溫覆而當不消散者。不在證治。擬欲攻之。猶當先解表,乃可下之。若表已解而內不消。非大滿猶生寒熱,則病不除。若表已解而內不消。大滿大實。堅有燥屎。自可除下之。雖四五日不能為禍也。若不宜下而便攻之。內虛熱入。協(xié)熱遂利。煩躁諸變。不可勝數。輕者困篤。重者必死矣。華元化曰。傷寒六日入胃。入胃乃可下也。若熱毒在外。未入于胃而先下之。其熱乘虛入胃,則爛胃也。其熱微者,則赤斑也。劇則黑斑也。雍曰:此論汗下之宜,即治法之大要也。
問曰:汗下失其宜何如。
仲景曰:陽盛陰虛。汗之則死。下之則愈。陰盛陽虛。汗之則愈。下之則死。夫如是,則神丹安可以誤發(fā)。甘遂何可以妄攻。虛盛之治。相背千里。吉兇之機。應若影響。豈容易哉。況桂枝下咽。陽盛則斃。承氣入胃。陰盛乃亡。死生之要。在乎須臾。視身之盡。不暇計日。此陰陽虛實之交錯。其候至微。發(fā)汗吐下之相反。其禍至速也。
問曰:表里或至于俱感。汗下不可以并行乎。
仲景曰:凡兩感病俱作。治有先后。發(fā)表攻里。本自不同,而執(zhí)迷妄意者,乃云神丹甘遂,合而飲之。且解其表。又除其里,言巧似是,其理實違。夫智者之舉措也,常審以慎。愚者之動作也,必果而速。安危之變,豈可詭哉。
問曰:傷寒日滿自瘥之說果何如。
雍曰:雖古名人亦有是論。惟張孫不取也。許仁則言。自心不全甄別。他醫(yī)難得精妙。與其誤療也。寧得任之。但能薄滋味。適寒溫。將理中冷暖。守過七日。此最為得計。其中事須服藥。不可徒然者。惟多日不大便。暫須一轉泄耳。雍謂此說固善。然人感疾。輕重難同。幸而所感不重。證循常理,則有是說。假令感疾深重。變證不常。日滿則死矣。所以仲景言時氣不和。便當早言。及在腠理。以時治之。孫真人言勿令病氣自在。恣意攻人。拱手待斃也。豈許氏之言。與有病不治常得中醫(yī)之說,皆有激而云乎。
問曰:傷寒之初。不當用峻藥何如。雍曰:此可謂之良醫(yī)之言。常聞常器之為初學淺識者有是說矣。仲景之法。有是證則用是藥。今曰桂枝證。麻黃證,是當用桂枝麻黃二湯也。然常人才學明識。不逮仲景,則有誤在其中。安敢盡用其藥。遇桂枝證,則必思桂枝之輕者而用之。遇麻黃證,則必思麻黃之輕者而用之。蓋慮脈證有誤。須預為之防。得不失仲景大意可也。如因仲景之言,必盡用仲景之劑。不自量力周思。斷然無疑。所謂愚者動作果而速也。鮮不失矣。至如青龍、承氣、十棗、陷胸等湯。學淺者尤宜絕口。如其人醫(yī)道果精深。當一從仲景之言。尚有承氣之戒。可不審哉。
問曰:或言傷寒。只當看證治之。何如。雍曰:經絡為先。證脈為次。朱氏活人書曰:治傷寒不識經絡。如觸途冥行。不知邪氣之所在。往往病在太陽。反攻少陰。證是厥陰,乃和少陽。寒邪未除。真氣受斃。又況傷寒看外證為執(zhí)業(yè)藥師多。未診先問。最為有準。孫真人云:問而知之。別病淺深。名為巧醫(yī)。既得其經。然后切脈。以辨在表在里。若虛若實。以汗下之。古人所以云。問而知之為中工。切而知之為下工也。雍曰:傷寒之疾。其來甚暴。尚為易見。故問外證。切寸口。足以知病之所在。如雜病有難知者。當如古人揆度奇恒之道。未易以一二言也。
問曰:人病傷寒,或無湯藥則何如。華元化曰。若無丸散及煎者。但單煮柴胡數兩。傷寒時行,皆可服以發(fā)汗。至再三發(fā)汗不解。當與湯。實者轉下之。但當少與。勿令大下耳。雍曰:此須能辨證者。偶在道途間乏藥,乃可用之。蓋柴胡亦與陰病不相宜也。
問曰:傷寒數種。庸人不能分別者。用藥如何。葛稚川曰。若初覺頭疼肉熱。脈洪。起一二日。便作加減蔥豉湯。蔥白虎口一握。豉一升。綿裹。以水三升。煮取一升。頓服取汗。若不汗。更作。加葛根三兩。水五升。煮取二升。分再服。不汗。更作。加麻黃三兩。去根節(jié)。諸名醫(yī)方皆用此。更有加減法甚多。江南人多服之。雍嘗見北方乏醫(yī)藥處。遇傷寒時氣。秦人即飲蔥茶。晉人即飲蜜茶。雖甚茍且,亦有應者。后少見損人。蔥茶似有理。蜜殊不曉所謂。
問曰:汗不出。有蒸法何如。陳廩邱云。醫(yī)經云。連發(fā)汗。汗不出者。死病也。吾思之?烧粢。如蒸中風法。蒸濕之氣于外迎之。不得不汗也。后以問張苗。苗云。曾有人作事。疲極汗出。臥單簞。中冷得病。但苦寒蜷。諸醫(yī)與丸散湯。四日之內。凡八過發(fā)汗。汗不出。苗令燒也。布桃葉蒸之,即得大汗。于被中就粉傅之。使身極燥乃起。便愈。后數以此發(fā)汗。汗皆出也。人性有難汗者。非惟病使之然也。蒸之則無不汗出。范汪云。諸病發(fā)熱惡寒。脈浮洪。便宜發(fā)汗。溫粉撲之。勿令遇風。當發(fā)汗而其人適失血。及大下利,則不可大汗。數少與桂枝湯。使體潤 汗出連日。當自解。
上治法大要。不拘于經。故傷寒總目載之敘論之中。今依論次于敘論之后。其余治法。并各詳見于逐經逐證之中。
問曰:傷寒有五。其脈何如。難經五十八難曰:中風之脈。陽浮而滑。陰濡而弱。濕溫之脈。陽濡而弱。陰小而急。傷寒之脈。陰陽俱盛而緊澀。熱病之脈。陰陽俱浮。浮之而滑。沉之散澀。溫病之脈。行在諸經。不知何經之動。各隨其經之所在而取之。
問曰:脈之辨寒暑何如。
仲景曰:脈盛身寒。得之傷寒。脈虛身熱。得之傷暑。
問曰:欲愈之脈何如。
仲景曰:凡得病厥脈動數。服湯藥更遲。脈浮大減小。初躁后靜者。此皆愈證也。
問曰:病有損脈何如。雍曰:傷寒至脈多。損脈少。故仲景曰:四損三日死。五損一日死。六損一時死。凡四息而一至。曰四損。五息一至。曰五損。六息一至。曰六損也。
問曰:死生之脈何如。
仲景曰:脈陰陽俱盛。大汗出不解者死。脈陰陽俱虛。熱不止者死。脈至乍數乍疏者死。脈至如轉索者死。譫言妄語。身微熱。脈浮大。手足溫者生。逆冷。脈沉細者。不過一日死。此以前,是皆傷寒證候也。
問曰:溫病刺五十九穴。何穴也。
素問三十二篇曰:病甚者為五十九刺是也。靈樞二十三篇曰。所謂五十九刺者。兩手外內側各三。凡十二 。五指間各一。凡八 。足亦如是,亦八 。頭入發(fā)一寸旁三分。各三 。凡六 。更入發(fā)三寸邊五。凡十 。耳前后口下(一作目下)各一。項中一。凡六 。巔上一。囟會一。發(fā)際一。廉泉一。風池二。天柱二。此五十九穴也。
右傷寒脈法針術。不止于此。此則論其敘論所載。其余各見逐經逐證之下。
問曰:華佗治傷寒法。與仲景少異何謂。千金方載華佗之言曰。夫傷寒。始得一日在皮膚。摩膏火灸之則愈。若不解者。二日在膚。可依法針。服解肌散發(fā)汗。汗出則愈。若不解者。三日在肌。復一發(fā)汗則愈。若不解者。止勿復發(fā)汗也。至四日在胸,宜服藜蘆丸微吐之則愈。若病用藜蘆丸不能吐者。服小豆瓜蒂散吐之則愈也。視病若未惺惺者。復一法針之。五日在腹。六日入胃。入胃乃可下也。若熱毒在外。未入于胃而先下之者。其熱乘虛入胃,則爛胃也。然熱入胃。要須下去之。不可留于胸中也。雍曰:元化之術。指日期為候。仲景雖指日。而要在察陰陽六經之證。此其所以若少異也。要之仲景規(guī)矩準繩明備。足為百世之師。元化自得神術。惟可自用。故外臺言元化藜蘆丸近用損人。不錄,則知后人不能學也。
問曰:仲景元化之術孰優(yōu)。雍曰:未易優(yōu)劣。大抵仲景之術。得于學識。元化之術。得于心悟。心悟則變化無常。自用多奇。而學人鮮能從,必欲從上圣之精微,為百世之?。非仲景而誰歟。故仲景之于醫(yī)道。守其常也。元化之醫(yī)道。從其變也。
問曰:元化臨終之日。焚書于獄中。曰。此書可以活人。后世謂所焚之書為仲景之書,是耶非耶。雍日。非也。仲景之書。出于元化之后也。曰。異哉。仲景漢人。元化魏人。安得書出其后。曰。仲景元化同為漢末人。仲景不仕魏。故世稱曰漢仲景。元化仕曹氏。故世稱曰魏佗也?贾谑贰T烙趨尾缄惖侵H。計其時在建安之初,是時佗已百余歲矣。仲景敘論曰。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紀年以來。曾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傷寒十居其七。感往昔之淪喪。傷橫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訓。博采眾方,為傷寒雜病論合十六卷,則是書作于建安十年之后。故知二公聲跡相接。而仲景猶為后進也。
問曰:世獨重仲景之書何也?雍曰:陶隱居、孫真人。可謂古之名醫(yī)矣。陶論醫(yī)方曰。惟張仲景一部。最為眾方之祖。孫真人曰。傷寒熱病。自古有之。名醫(yī)睿哲。多所防御。至于仲景。特有神功。尋思旨趣。莫測其致。所以醫(yī)人未能鉆仰。以二者之言推之,宜其特重于世也。文孫真人曰。尋方之大意。不過三種。一則桂枝。二則麻黃。三則青龍。凡療傷寒。不出之也。而說者謂如太陽中 。當用白虎。不可誤服桂枝麻黃。此古人所未至。何也?雍曰:傷寒之初。惟有桂枝麻黃青龍三證。故不出用此三藥。若言中 ,則中 非傷寒。自是別病。當用白虎。何緣用此三藥。非古人所未至。蓋論者誤以中 為傷寒也。
問曰:元化之書有傳否。雍曰:未之見也。載于千金者,亦雜以孫真人之言。近世蘄水龐安常論中所載。其言少異。曰。龐氏所載何如。曰。龐氏曰:華佗治法云。傷寒病起自風寒。入于腠理。與精氣分爭。營衛(wèi)痞隔。周行不通。病一日至二日。邪氣在孔竅皮膚之間。故病者頭疼。惡寒身熱。腰脊強直。此邪氣在表。隨證發(fā)汗則愈。病三日以上。氣浮上部。填塞心胸。故頭痛胸中滿,或多痰涎;當吐之則愈。病五六日以上。氣結在臟腑。故腹?jié)M身重。骨節(jié)煩疼。當下則愈。其言與千金又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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