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溪心法教程:十二經(jīng)見證

卷一

1. 中風(fēng)

元末明初 朱震亨、戴思恭
西元1347年

序

醫(yī)之先，謂出于神農(nóng)、黃帝。儒者多不以為然。予嘗考醫(yī)之與卜，并見于《周禮》，曰醫(yī)師隸冢宰，筮人隸宗伯，并稱于孔子，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yī)。巫、筮字，蓋古通也。然卜之先，實出于羲、文、周、孔，則醫(yī)之先謂出于神農(nóng)、黃帝，亦必有所從來。大約羲、文、周、孔之書存，故卜之道尊；神農(nóng)、黃帝之書亡，故醫(yī)之道卑。然其書雖亡，而緒余之出于先秦者，殆亦有之。若今《本草》、《素問》、《難經(jīng)》、《脈經(jīng)》，此四書者，其察草木鳥獸金石之性，論陰陽風(fēng)寒暑濕之宜，標(biāo)其穴以施針□，診其脈以究表里，測諸秋毫之末，而活之危亡之余，類非神人異士，不足以啟其機緘，而發(fā)其肯綮。則此四書者，誠有至理，不可謂非出于圣筆而遂少之也。然則醫(yī)之與卜，皆圣人之一事，必儒者乃能知之，其不以為然者，不能通其說者也。醫(yī)之方書，皆祖漢張仲景之言，實與前四書相出入，亦百世不能易者。自漢而后，代不乏賢。中古以來，予所取五人，曰孫思邈氏，其言嘗見錄于程子；曰張元素氏，曰劉守真氏，曰李杲氏，皆見稱于魯齋許文正公；曰朱震亨氏，實白云許文懿公高第弟子。斯五人者，皆儒者也。而朱氏實淵源于張、劉、李三君子，尤號集其大成。朱氏每病世之醫(yī)者，專讀宋之《局方》，執(zhí)一定之法，以應(yīng)無窮之疾，譬之儒者，專誦時文，以幸一第，而于圣經(jīng)賢傳，反不究心。乃作《局方發(fā)揮》、《格致余論》等書，深有補于醫(yī)道。而方書所傳，則有《丹溪心法》若干卷。推脈以求病，因病而治藥，皆已設(shè)之方也。朱氏沒而其傳泯焉。近世儒者始知好之，稍稍行世。然業(yè)醫(yī)者樂檢方之易，而憚讀書之難，于《素》、《難》諸書，蓋皆不能以句，而于五人者之著述，則亦視為迂闊之論。其茫然不知所用力無足怪者，其以藥試人之疾，間一獲效，則亦如村牧豎，望正鵠而射之，偶爾中焉。或從其旁問之射法，瞠目相視，不知所對。彼老成者，日從事乎內(nèi)志外體之間，雖或小有所失，而矢之所向，終無大遠(yuǎn)，此觀射之法也。審醫(yī)之能，何以異此！予宗人用光，世業(yè)儒而好醫(yī)，其讀《素》、《難》之書甚稔，最喜朱氏之說。嘗以《丹溪心法》有川、陜二本，妄為世醫(yī)所增附，深懼上有累于朱氏，乃為之彪分臚列，厘其誤而去其復(fù)，以還其舊。凡朱氏之方有別見者，則以類入之。書成，將刻梓以傳，請予序。予故以多病好醫(yī)而未能也。輒以醫(yī)卜并言于編首，使業(yè)醫(yī)者知其道本出于圣人，其書本足以比易，而非可以自卑，則日勉焉以致力乎《本草》、《素》、《難》、《脈經(jīng)》之書，以及五君子之說，而尤以朱氏為入道之門，則庶幾乎上可以輔圣主拯世之心，下可以見儒者仁民之效，而醫(yī)不失職矣。用光名充，休寧漢口人，與予同出梁將軍忠壯公后。

成化十八年歲次壬寅春二月
既望賜進(jìn)士及第奉訓(xùn)大夫左春坊左諭德同修國史經(jīng)筵官
兼太子講讀官休寧程敏政序

序二

夫驅(qū)邪扶正，保命全真，拯夭閼于長年，濟(jì)疲癃于仁壽者，非資于醫(yī)則不能致之矣。醫(yī)之道肇自軒、岐，論《難》、《靈》、《素》出焉；降而和、緩、扁、倉，咸神其術(shù)；至漢張仲景作《傷寒卒病論》，始制方劑，大濟(jì)丞民；晉王叔和撰次其書，復(fù)集《脈經(jīng)》，全生之術(shù)，于斯備矣。他如華氏剖腹，王氏針妖，與夫奇才異士，間有一節(jié)一法取KT于時者亦多，非百代可行之活法也。嗟夫！去古愈遠(yuǎn)，正道湮微，寥寥千載之下，孰能繼往開來而垂法于無窮者？宋金間，上谷張元素、河間劉守真，俱以穎特之資，深達(dá)閫奧，高出前古。元素之學(xué)，東垣李杲深得之，明內(nèi)傷之旨，大鳴于時。王海藏、羅謙甫又受業(yè)于東垣，羅太無、亦私淑諸賢者也。明哲迭興，肩摩踵接，著為方論，究極精微，猶水火谷粟之在天下，不可一日無。遵而用之，困蘇廢起，斯民何其幸歟！泰定中，丹溪朱先生起江東，先生，許文懿公高第，諱震亨，字彥修，婺之烏傷人，為元鉅儒。因母病脾，刻志于醫(yī)曰∶醫(yī)者，儒家格物致知一事，養(yǎng)親不可缺，遂遍游江湖，尋師無所遇，還杭，拜羅太無，乃得劉、張、李之學(xué)以歸，窮研《素問》之旨，洞參運氣之機，辟《局方》之非宜，悟戴人之攻擊，別陰陽于疑似，辨標(biāo)本于隱微，審察血氣實虛，探究真邪強弱，一循活法，無泥專方。誠醫(yī)道之宗工，性命之主宰，而集先賢之大成者也。其徒趙以德、劉叔淵、戴元禮氏，咸能翼其道，遺書傳播有年。景泰中，楊楚玉集其心法，刊于陜右。成化初，王季附方重梓于西蜀，志欲廣布海內(nèi)，使家傳人誦，不罹夭枉。其用心仁矣！而楊之集，篇目或有重出，而亦有遺，附以他論，使玉石不分。王因之附添諸方，多失本旨。充，江左一愚，夙志于此，每閱是書，實切病焉，輒不自揆妄意，竊取平治會萃經(jīng)驗等方。及《玉機微義》、《衛(wèi)生寶鑒》、《濟(jì)生拔萃》、東垣、河間諸書校之，究尾會首，因證求方，積日既久，復(fù)得今中書烏傷王允達(dá)先生以丹溪曾孫朱賢家藏的本寄示，合而參考，其或文理乖訛，意不相貫者，詳求原論以正其誤；篇目錯綜，前后重疊者，芟去繁冗以存其要；此有遺而彼有載者，采之以廣其法；論既詳而方未備者，增之以便檢閱。一言去取，無敢妄有損益，庶幾丹溪之書，猶涇渭合流，清濁自別；烏鷺同棲，皂白攸分，學(xué)人免惑于他岐，疾得歸于正治，未知其然否乎？極知僭逾，無所逃罪，同志之士，倘矜其愚，正其訛舛而賜教之，則充之至愿也。于是乎書。

成化十七年歲次辛丑仲冬休寧后學(xué)復(fù)春居士程充謹(jǐn)識 

附錄:故丹溪先生朱公石表辭

丹溪翁傳

上楊楚玉類集《心法》，中間水腫、虛腫、痛風(fēng)、肢節(jié)痛、麻木、婦人小便不通等證，文多重出，又取別論附于其間。雖能補其缺略，不免混淆難別，致丹溪主病之旨不明，王季因正論及附論中方未備載，又作附錄。如夢遺椿樹根丸、淋證六味地黃丸、婦人三補丸等，不錄丹溪原方，卻于他書取方名相同增入，藥味與病懸隔。（充)恐用者不察，反致有誤，今以丹溪原論，考訂遺誤，錄于癥首，次附戴元禮辨癥，次錄正方，以見正法不雜，其附論不去，題曰附錄，用存編者之意也。復(fù)盡載附論中方，題曰附方，恐人妄去取也，庶幾明白。又增入外科倒倉等法，以翼其未備，觀者詳焉。

成化庚子花朝日程充識

十二經(jīng)見證

足太陽膀胱經(jīng)見證

頭苦痛，目似脫，頭兩邊痛，淚出，臍反出，下腫、便膿血，肌肉痿，項似拔。
小腹脹痛，按之欲小便不得。

足陽明胃經(jīng)見證

惡與火，聞木聲則驚，狂，上登而歌，棄衣而走，顏黑，不能言，唇腫，嘔，呵欠，消谷，善飲。
頸腫，膺乳沖股伏兔外廉足跗皆痛，胸傍過乳痛，口，腹大水腫，奔響腹脹，跗內(nèi)廉 痛，脾不可轉(zhuǎn)，似結(jié)，似裂。
膝臏腫痛，遺溺失氣，善伸數(shù)欠，癲疾，濕浸心欲動，則閉戶獨處，驚，身前熱，身后

足少陽膽經(jīng)見證

口苦，馬刀挾癭。
胸中脅肋髀膝外至 絕骨外踝前諸節(jié)痛，足外熱，寢寒憎風(fēng)，體無膏澤，善太息。

手太陽小腸經(jīng)見證

面白，耳前熱，苦寒， 頷腫不可轉(zhuǎn)。
腰似折，肩肘臂，外后廉腫痛。
臂內(nèi)前廉痛。

手陽明大腸經(jīng)見證

手大指次指難用，耳聾，耳鳴嘈嘈，耳后肩肘臂外背痛。
氣滿，皮膚殼殼然堅而不痛。

足太陰脾經(jīng)見證

五泄注下五色，大小便不通，面黃。
舌木強痛，口疳，食即吐，食不下咽。
怠惰嗜臥，搶心，善饑善味，不嗜食，不化食，尻陰股膝 足背痛，煩悶，心下急痛。
有動痛，按之若牢，痛當(dāng)臍，心下若痞。
腹脹腸鳴，飧泄不化，足不收，行善，腳下痛，九竅不通，溏泄，水下后，出余氣則快然。
飲發(fā)中滿，食減，善噫，形醉，皮膚潤而短氣，肉痛，身體不能動搖，足溏腫若水。

足少陰腎經(jīng)見證

面如漆，眇中清，面黑如炭，咳唾多血，渴，臍左、脅下背肩髀間痛。
胸中滿，大小腹痛，大便難，饑不欲食，心中如饑，腹大，頸腫喘嗽，脊臀股后痛。
脊中痛，脊股內(nèi)后廉痛，腰冷如冰及腫。
足痿厥，臍下氣逆，小腹急痛，泄，下腫，足寒而逆，腸癖，陰下濕，四指正黑。
手指清厥，足下熱，嗜臥，坐而欲起，凍瘡，下痢，善思，善恐，四肢不收，四肢不舉

足厥陰肝經(jīng)見證

頭痛，脫色善潔，耳無聞，頰腫。
肝逆頰腫，面青，目赤腫痛。
兩脅下痛引小腹，胸痛，背下則兩脅腫痛，婦人小腹腫，腰痛不可俯仰，四肢滿悶，挺長熱。
嘔逆，血，腫睪疝，暴癢。
足逆寒， 善，節(jié)時腫，遺瀝，淋溲，便難，癃，狐疝，洞泄，大人疝，眩冒，轉(zhuǎn)陰縮，兩筋攣，善恐，胸中喘，罵詈。
血在脅下，喘。

手太陰肺經(jīng)見證

善嚏，缺盆中痛，臍上，肩痛，肩背痛，臍右，小腹脹引腹痛，小便數(shù)，溏泄，皮膚痛及麻木，喘，少氣，頰上氣見。
交兩手而瞀，悲愁欲哭，灑淅寒熱。

手少陰心經(jīng)見證

消渴，兩腎內(nèi)痛，后廉，腰背痛。浸yin善笑，善恐，善忘，上咳吐，下氣泄，眩仆，身熱而腹痛，悲。

手厥陰別脈經(jīng)見證（心主)

笑不休，手心熱，心中大熱，面黃目赤，心中動。

手足陰陽經(jīng)合生見證

頭項痛。足太陽、手少陰。
黃膽。足太陰、少陰。
面赤。手少陰、厥陰、手足陽明。
目黃。手陽明、少陰、太陽、厥陰、足太陽。
耳聾。手太陽、陽明、少陽、太陰、足少陽。
喉痹。手足陽明、手少陽。
鼻鼽衄。手足陽明、太陽。
目□□無所見。足少陰、厥陰。
目瞳人痛。足厥陰。
面塵。足厥陰、少陰。
咽腫。足少陰、厥陰。
嗌干。手太陰、足少陰、厥陰、手少陰、太陽。
噦。手少陽、足太陰。
膈咽不通不食。足陽明、太陰。
胸滿。手太陰、足厥陰、手厥陰。
胸支滿。手厥陰、少陰。
腋腫。手厥陰、足少陽。
脅痛，手少陰、足少陽。
胸中痛。手少陰、足少陽。
善嘔苦葉。足少陽、足陽明，逆。
少氣，咳嗽，喘渴。手太陰、足少陰。
喘。手陽明、足少陰、手太陰。
臂外痛。手太陽、少陽。
掌中熱。手太陽、陽明、厥陰。
肘攣急。手厥陰、太陰。
腸滿脹。足陽明、太陰。
心痛。手少陰、厥陰、足少陰。 m.payment-defi.com
痔。足太陽、手足太陰熱。
凄然振寒。足陽明、少陽。
如人將捕。足少陰、厥陰。
瘧。足太陰、足三陽。
汗出。手太陽、少陰、足陽明、少陽。
身體重。手太陰、少陰。

不治已病治未病

與其救療于有疾之后，不若攝養(yǎng)于無疾之先，蓋疾成而后藥者，徒勞而已。是故已病而不治，所以為醫(yī)家之法；未病而先治，所以明攝生之理。夫如是則思患而預(yù)防之者，何患之有哉？此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之意也。嘗謂備土以防水也，茍不以閉塞其涓涓之流，則滔天之勢不能遏；備水以防火也，若不以撲滅其熒熒之光，則燎原之焰不能止。其水火既盛，尚不能止遏，況病之已成，豈能治歟？故宜夜臥早起于發(fā)陳之春，早起夜臥于蕃秀之夏，以之 緩形無怒而遂其志，以之食涼食寒而養(yǎng)其陽，圣人春夏治未病者如此。與雞俱興于容平之秋，必待日光于閉藏之冬，以之?dāng)可衲渲径�私其意，以之食溫食熱而養(yǎng)其陰，圣人秋冬治未病者如此。或曰∶見肝之病，先實其脾臟之虛，則木邪不能傳；見右頰之赤，先瀉其肺經(jīng)之熱，則金邪不能盛，此乃治未病之法。今以順?biāo)臅r，調(diào)養(yǎng)神志，而為治未病者，是何意邪？蓋保身長全者，所以為圣人之道；治病十全者，所以為上工術(shù)。不治已病治未病之說，著于《四氣調(diào)神大論》，厥有旨哉！昔黃帝與天師難疑答問之書，未嘗不以攝養(yǎng)為先，始論乎天真，次論乎調(diào)神。既以法于陰陽，而繼之以調(diào)于四氣；既曰食飲有節(jié)，而又繼之以起居有常。諄諄然以養(yǎng)生為急務(wù)者，意欲治未然之病，無使至于已病難圖也。厥后秦緩達(dá)乎此，見晉侯病在膏肓，語之曰不可為也；扁鵲明乎此，視齊侯病在骨髓，斷之曰不可救也。噫！惜齊晉之侯不知治未病之理。

亢則害承乃制

氣之來也，即以極而成災(zāi)；則氣之乘也，必以復(fù)而得平。物極則反，理之自然也。大抵寒暑燥濕風(fēng)火之氣，木火土金水之形，亢極則所以害其物，承乘則所以制其極。然則極而成災(zāi)，復(fù)而得平，氣運之妙，灼然而明矣。此亢則害承乃制之意，原夫天地陰陽之機，寒極生熱，熱極生寒，鬼神不測，有以斡旋宰制于其間也。故木極而似金，火極而似水，土極而似木，金極而似火，水極而似土。蓋氣之亢極，所以承之者反勝于已也。夫惟承其亢而制其害者，造化之功可得而成者也。今夫相火之下，水氣承而火無其變；水位之下，土氣承而水氣無其災(zāi)；土位之下，木承而土順；風(fēng)位之下，金乘而風(fēng)平�；馃岢衅湓锝�，自然金家之疾；陰精承其君火，自然火家之候。所謂亢而為害承而乃制者，如斯而已。且嘗考之《六元正紀(jì)大論》云∶少陽所至，為火生，終為蒸溽（火化以生，則火生也，陽在上，故終為蒸溽)，是水化以承相火之意；太陽所至，為寒雪冰雹、白埃，是土化以承寒水之意也（霜雪冰雹水也，白埃下承土也)。以至太陰所至，為雷霆驟注、烈風(fēng)（雷霆驟注土也，烈風(fēng)下承之木氣也)；厥陰所至，為風(fēng)生，終為肅（風(fēng)化以生，則風(fēng)生也，肅，靜也)；申明所至，為散落、溫（散落金也，溫若乘之火氣也)；少陰所至，為熱生，中為寒（熱化以生，則熱生也，陰精承上，故中為火也)。豈非亢為害則承乃制者歟？昔者黃帝與岐伯，上窮天紀(jì)，下極地理，遠(yuǎn)取諸物，近取諸身，更相問難以作《內(nèi)經(jīng)》。至于《六微旨大論》，有極于六氣相承之言，以為制則生化，外別盛衰，害則敗亂，生化大病，諸以所勝之氣來于下者，皆折其標(biāo)盛也。不然曷以水發(fā)而雹雪，土發(fā)而驟飄，木發(fā)而毀折，金發(fā)而清明，火發(fā)而昏昧，此皆郁極乃發(fā)以承所亢之意也。嗚呼！通天地人曰儒，醫(yī)家者流，豈止治疾而已！當(dāng)思其不明天地之理，不足以為

審察病機無失氣宜

邪氣各有所屬也，當(dāng)窮其要于前；治法各有所歸也，當(dāng)防其差于后。蓋治病之要，以窮其所屬為先，茍不知法之所歸，未免于無差爾。是故疾病之生，不勝其眾，要其所屬，不出乎五運六氣而已。誠能于此審察而得其機要，然后為之治，又必使之各應(yīng)于運氣之宜，而不至有一毫差誤之失。若然，則治病求屬之道，庶乎其無愧矣乎�！吨琳嬉�大論》曰∶審察病機，無失氣宜。意蘊諸此。嘗謂醫(yī)道有一言而可以盡其要者，運氣是也。天為陽，地為陰，陰陽二氣，各分三品，謂之三陰三陽。然天非純陽，而亦有三陰；地非純陰，而亦有三陽。

故天地上下，各有風(fēng)熱火濕燥寒之六氣，其斡旋運動乎兩間者，而又有木火土金水之五運，人生其中，臟腑氣穴，亦與天地相為流通，是知眾疾之作，而所屬之機無出乎是也。然而醫(yī)之為治，當(dāng)如何哉？惟當(dāng)察乎此，使無失其宜而后可。若夫諸風(fēng)掉眩，皆屬肝木；諸痛癢瘡，皆屬心火；諸濕腫滿，皆屬脾土；諸氣郁，皆屬肺金；諸寒收引，皆屬腎水。此病屬于五運者也。諸暴強直，皆屬于風(fēng)；諸嘔吐酸，皆屬于熱；諸躁擾狂越，皆屬于火；諸強直，皆屬于濕；諸澀枯涸，皆屬于燥；諸病水液，澄徹清冷，皆屬于寒。此病機屬于六氣者也。夫惟病機之察，雖曰既審，而治病之施，亦不可不詳。故必別陰陽于疑似之間，辨標(biāo)本于隱微之際。有無之殊者，求其有無之所以殊，虛實之異者，責(zé)其虛實之所以異。為汗吐下投其所當(dāng)投，寒熱溫涼用其所當(dāng)用，或逆之以制其微，或從之以導(dǎo)其甚，上焉以遠(yuǎn)司氣之犯，中焉以辨歲運之化，下焉以審南北之宜，使小大適中，先后合度，以是為治，又豈有差殊乖亂之失耶？又考之《內(nèi)經(jīng)》曰∶治病必求其本。《本草》曰∶欲療病者，先察病機，此審病機之意也�！读�元正紀(jì)大論》曰∶無失天信，無逆氣宜�！段宄４笳摗吩弧帽叵葰q氣，無伐天和。此皆無失氣宜之意也。故《素問》、《靈樞》之經(jīng)，未嘗不以氣運為言，既曰先立其年以明其氣，復(fù)有以戒之曰∶治病者必明天道地理，陰陽更勝。既曰∶不知年之所加，氣之盛衰，虛實之所起，不可以為工矣。諄諄然若有不能自已者，是豈圣人私憂過計或！以醫(yī)道之要，m.payment-defi.com/zhicheng/悉在乎此也。觀乎《原病式》一書，比類物象，深明乎氣運造化之妙。其于病機氣宜之理，不可以有加矣。

能合色脈可以萬全

欲知其內(nèi)者，當(dāng)以觀乎外；診于外者，斯以知其內(nèi)。蓋有諸內(nèi)者形諸外。茍不以相參而斷其病邪之逆順，不可得也。為工者深燭厥理，故望其五色，以青黃赤白黑，以合于五臟之脈，窮其應(yīng)與不應(yīng)；切其五脈，急大緩澀沉，以合其五臟之色，順與不順。誠能察其精微之色，診其微妙之脈，內(nèi)外相參而治之，則萬舉萬全之功，可坐而致矣；《素問》曰∶能合色脈，可以萬全。其意如此。原夫道之一氣，判而為陰陽，散而為五行，而人之所稟皆備焉。夫五脈者，天之真，行血氣，通陰陽，以榮于身；五色者，氣之華，應(yīng)五行，合四時，以彰于面。惟其察色按脈而不偏廢，然后察病之機，斷之以寒熱，歸之以臟腑，隨證而療之，而獲全濟(jì)之效者，本于能合色脈而已。假令肝色如翠羽之青，其脈微弦而急，所以為生；若浮澀而短，色見如草滋者，豈能生乎？心色如雞冠之赤，其脈當(dāng)浮大而散，所以為順；若沉濡而滑，色見如血者，豈能順乎？脾色如蟹腹之黃，其脈當(dāng)中緩而大，所以為從；若微弦而急，色見如枳實者，豈能從乎？肺色如豕膏之白，其脈當(dāng)浮澀而短，所以為吉；若浮大而散，色見如枯骨者，豈能吉乎？以至腎色見如烏羽之黑，其脈沉濡而滑，所以為生；或脈來緩而大，色見如者死。死生之理，夫惟診視相參。既以如此，則藥證相對，厥疾弗瘳者，未之有也。抑嘗論之，容色所見，左右上下，各有其部；脈息所動，寸關(guān)尺中，皆有其位。左頰者肝之部，以合左手關(guān)位，肝膽之分，應(yīng)于風(fēng)木為初之氣；顏為心之部，以合于左手寸口，心與小腸之分，應(yīng)于君火為二之氣；鼻為脾之部，合于右手關(guān)脈，脾胃之分，應(yīng)于濕土為四之氣；右頰肺之部，合于右手寸口，肺與大腸之分，應(yīng)于燥金為五之氣；頤為腎之部，以合于左手尺中，腎與膀胱之分，應(yīng)于寒水為終之氣。至于相火為三之氣，應(yīng)于右手，命門三焦之分也。若夫陰陽五行，相生相勝之理，當(dāng)以合之于色脈而推之也。是故《脈要精微論》曰∶色合五行，脈合陰陽�！妒�三難》曰∶色之與脈，當(dāng)參相應(yīng)。然而治病萬全之功，茍非合于色脈者，莫之能也�！段迮K生成篇》云∶心之合脈也，其榮色也。夫脈之大小滑澀沉浮，可以指別，五色微診，可以目察，繼之以能合色脈，可以萬全。謂夫赤脈之至也喘而堅，白脈之至也喘而浮，青脈之至也長而左右彈，黃脈之至也大而虛，黑脈之至也上堅而大。此先言五色，次言五脈，欲后之學(xué)人望而切之以相合也。厥后扁鵲明乎此，述之曰∶望而知之謂之神，切脈而知之謂之巧，深得《內(nèi)經(jīng)》之理也。下迨后世，有立方者，目之曰神巧萬全，厥有旨哉。

治病必求于本

將以施其療疾之法，當(dāng)以窮其受病之源。蓋疾之原，不離于陰陽之二邪也，窮此而療之，厥疾弗瘳者鮮矣。良工知其然，謂夫風(fēng)熱火之病，所以屬乎陽邪之所客。病既本于陽，茍不求其本而治之，則陽邪滋蔓而難制。濕燥寒之病，所以屬乎陰邪之所客。病既本于陰，茍不求其本而治之，則陰邪滋蔓而難圖。誠能窮原療疾，各得其法，萬舉萬全之功，可坐而致也。治病必求于本，見于《素問．陰陽應(yīng)象大論》者如此。夫邪氣之基，久而傳化，其變證不勝其眾也。譬如水之有本，故能游至汪洋浩瀚，而趨下以漸大，草之有本，故能薦生莖葉實秀，而在上以漸蕃。若病之有本，變化無窮。茍非必求其本而治之，欲去深感之患，不可得也。今夫厥陰為標(biāo)，風(fēng)木為本，其風(fēng)邪傷于人也，掉搖而眩轉(zhuǎn)，動而瘈瘲，卒暴強直之病生矣；少陰為標(biāo)，君火為本，其熱邪傷于人也，瘡瘍而痛癢，暴注而下迫，水液渾混之病生矣；少陽為標(biāo)，相火為本，其熱邪傷于人也，為熱而瞀，躁擾而狂越，如喪神守之病生矣。善為治者，風(fēng)yin所勝，平以辛涼；熱yin所勝，平以咸寒；火yin所勝，平以咸冷。以其病本于陽，必求于陽而療之。病之不愈者，未之有也。太陰為標(biāo)，濕土為本，其濕邪傷于人也，腹?jié)M而身腫，按之而沒指，諸痙強直之病生矣；陽明為標(biāo)，燥金為本，其燥邪傷于人也，氣滯而郁，皮膚以皴揭，諸澀枯涸之病生矣；太陽為標(biāo)，寒水為本，其寒邪傷于人也，吐利而腥穢，水液以清冷，諸寒收引之病生矣。善為治者，濕yin所勝，平以辛熱；以其病本于陰，必求其陰而治之。病之不愈者，未之有也。豈非將以療疾之法，當(dāng)以窮其受病之源者哉？抑嘗論之，邪氣為病，各有其候；治之之法，各有其要。亦豈止于一端而已。其在皮者，汗而發(fā)之；其入里者，下而奪之；其在高者，因而越之，謂可吐也；剽悍者，按而收之，謂按摩也；藏寒虛奪者，治以灸□；脈病攣痹者，治以針刺；血實蓄結(jié)腫熱者，治以砭石；氣滯痿厥寒熱者，治以導(dǎo)引；經(jīng)絡(luò)不通，病生于不仁者，治以醪醴；血氣凝泣，病生于筋脈者，治以熨藥。始焉求其受病之本，終焉蠲其為病之邪者，無出于此也。噫！昔黃帝處于法宮之中，坐于明堂之上，受業(yè)于岐伯，傳道于雷公，曰∶陰陽者，天地之道也，綱紀(jì)萬物，變化生殺之妙。蓋有不測之神，斡旋宰制于其間也。人或受邪生病，不離于陰陽也。病既本于此，為工者豈可他求哉！必求于陰陽可也�！吨琳嬉�大論》曰∶有者求之，無者求之。此求其病機之說，與夫求于本，其理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