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風心病垂危
靈石仁義村郝永昌,50歲。1978年6月,其奶母之女李某邀診;硷L心病12年,近2年出現(xiàn)全身腫脹,腹大如鼓,臍凸胸平,下肢爛腫如泥。山醫(yī)一院診為“風心病心衰,心功Ⅲ級,心房纖顫”。
心悸氣喘,畏寒特甚,盛夏猶穿棉襖。已臥床3月余。端坐呼吸,面色青慘,唇指青紫?诒菤饫洌浜沽芾,四肢厥冷。六脈似有似無,或如
雀啄,至數(shù)模糊。唯下三部之太溪脈尚微弱可辨。舌紫胖水滑,齒痕多。腹診臍下筑動應衣,時覺有冷氣從關元穴處由腹正中線向上攻沖奔迫,沖至咽喉,人即昏厥。
家屬已備棺木、壽衣。神識昏蒙,似睡非睡。少陰
亡陽諸癥悉見,唯太溪根脈尚微弱可辨,是為一線生機。勉擬一方,破陰救陽固脫,得效請服10劑。
附子100克,生山藥60克,
油桂3克(沖),沉香3克(磨汁對人),砂仁5克,
云苓、澤瀉各30克,紅參20克(另對汁),煅
紫石英、生龍牡、腎四味各30克,山萸肉90克,炙草60克,懷牛膝10克,鮮
生姜10片,
大棗10枚,
核桃4枚(打)。
加冷水2500毫升,文火煮取750毫升,日三夜一服。
患者服藥3劑后,奔豚氣未發(fā)。10余年之心悸亦止,請西醫(yī)聽診,纖顫消失。服至7劑時小便增多,日夜可達2千毫升。食納增,喘定,可平臥。全身落屑如脫一層殼,可到戶外散步。服完lO劑,水腫全消,精神健旺,秋收大忙時節(jié),給生產(chǎn)隊照場。
二、肺心病奇癥
縣農機公司離休干部趙翰卿,64歲,1985年1月18日初診;颊邚1972年患慢支,1977年發(fā)展為阻塞性
肺氣腫,1982年冬,進一步惡化,內科診為肺心病代償期,已達3年。
刻診,冬至節(jié)當日因
感冒突然發(fā)病。其癥,每日寅時先覺臍下筑筑躍動,隨即有冷氣頻頻從關元穴處上攻至劍突部,即全身抖動,心悸,恐懼,
自汗,暴喘。約1小時許漸止。每日如此,反復發(fā)作已20多天;颊呙嫔野,如有薄薄一層霧氣籠罩,殊為罕見,恐非吉兆。唇指青紫,頸脈動甚,咳喘頻頻,痰如拽鋸,痰稀而味咸。腰困如折,畏寒,入冬以來足不出戶。食納尚可,便干結,三五日一行,小便余瀝不盡。四末冷,雙膝尤冷。舌胖潤紫暗,脈弦遲,60次/分,腹診,臍下躍動逼指,其勢直達下脘。
脈證合參,本病內科診為肺心病急性感染,血象:白細胞19500,中性90,似屬外感無疑。然細揣證情,絕非外感小恙可比?伎却话Y,初病在肺,久必及腎;颊吣旮,腎氣本衰。加之久病耗傷,重傷腎氣。腎在變動為“栗”,今病而顫抖,正是“栗”義。腎為先天之本,諸氣之根,元陰元陽之所居,又為封藏之本。今腎之陰陽兩虛,其封藏、納氣、固守之能大衰。又適逢冬至一陽來復,擾動腎宮,致元氣不能下守,時時上奔欲脫。自汗者,非衛(wèi)氣之虛,乃腎不主閉藏也;暴喘者,非痰實氣壅,乃
腎不納氣也;寅時發(fā)病者,寅時屬肺,乃十二經(jīng)循行之始,經(jīng)氣之行,全賴腎氣之充,今腎氣衰,經(jīng)氣起步難。待卯時日出,陽氣旺而病暫止,亦陰陽盛衰之變;心中恐懼者,腎在志為恐也;臍筑、厥氣上攻者,腎元失固,且挾沖脈之上奔也;稀痰上涌而味咸者,腎液上乘也;腰困如折者,腎將憊也;且腎主二陰,陰虧失濡則大便難,陽衰失統(tǒng)則小便多;至若四末冷,亦火之衰,陽氣難達四末也。種種見證,無一不屬于腎虛欲脫。若誤用清肺、宣肺,必有暴脫之變。
救治之法,全在一個“固”字。擬溫氏奔豚湯:小劑,熟地90克,腎四味、山萸肉、煅紫石英、生龍牡、活
磁石,陰陽并補,引火歸原,納氣歸腎。于發(fā)作前l(fā)小時服。
1月25日二診,前法幸中,服藥3劑,諸癥悉除,脈沉弦72次/分,危象已退,熟地減至30克,續(xù)服3劑。
1月29日三診,患者喜不自勝,云:3年來唯今冬幸未住院。予培元固本散(人參、蟲草、胎盤、
蛤蚧、茸片、
三七、
琥珀)治本。
三、縮陽癥
靈石煤礦井下工人靳志雄,21歲。1984年11月1日22時許,忽覺腳背麻如電擊,有一股冷氣從雙小腿內側中線直沖至陰莖根部,隨即全身寒戰(zhàn),嘎齒有聲。頭汗喘促,陰莖陣陣收縮人腹,恐懼異常,于2日晨急診入院。
內科用鎮(zhèn)靜劑不能控制,邀余會診。四診未畢,突然發(fā)作。倉促之間,急令患者臥床解衣,即以筆者手中之紙煙頭,對準關元穴著膚火灼,約2秒鐘,立解其危。見證為陰寒直中厥陰,肝主筋,其脈過陰器,寒主收引,故陰莖收縮入腹。以溫氏奔豚湯用附子30克,加
吳茱萸(開水沖洗7次)15克,山萸肉、生龍牡各30克。鮮生姜10大片,大棗20枚,逐在里之陰寒,溫肝腎而固元氣,3劑后病愈出院。
按:吳茱萸辛苦溫,燥烈有小毒,入肝、胃經(jīng)。治巔頂
頭痛,肝寒疝痛、
痛經(jīng),
眩暈,
胃寒嘔吐吞酸,噎嗝反胃,外敷涌泉引火歸原治口瘡,敷臍治小兒
泄瀉,其功不可盡述。唯各家皆用1.5克~6克,藥難勝病,故其效不著。
《傷寒論》
吳茱萸湯用量一升,漢制一升,約合今制50克,方下注一“洗”字,是仲景用法奧妙所在。即以沸水沖洗7遍而后入煎,可免入口辛辣及服后“瞑眩”之弊。
余凡遇小兒、老人、贏弱病人則先煎沸2~3分鐘,換水重煎,則更穩(wěn)妥。其用量lO克以下無效,15克顯效,30克攻無不克。方中鮮生姜、大棗按《傷寒論》比例定量。
傷寒方用藥精純,雖姜、棗亦寓有深意,并非點綴。
四、縮陰癥合并雞爪風
男子縮陽癥,臨床并不少見。女子縮陰癥,卻臨床罕見。1978年夏,余在縣陶瓷廠任職時,遇到1例;颊叨喂鹕,37歲,11時突然
抽搐昏迷。趕至其家時,見患者被家人攬腰緊抱,大汗淋漓,神情恐怖,面色青灰。西醫(yī)按癔病給鎮(zhèn)靜無效。病因為生氣之后,突然覺兩乳頭強烈內縮,陰道陣陣抽搐不止,旋即昏厥不省人事。醒后只覺頭暈,不時嘔涎沫,天旋地轉,如乘船坐車心動神搖,蕩漾不止,睜眼則視一為二。手指攣縮如雞爪,腿肚轉筋不止。四肢厥冷,口鼻氣冷,唇舌青紫,脈象遲細60次/分。
四診未畢,突然再次發(fā)病。乃急灸雙乳根穴,小艾柱(麥粒大)著膚灸關元穴,強針人中、內關(雙)而解。追詢病史,知患者在7年前產(chǎn)后,有雞爪風發(fā)作史,經(jīng)補鈣不能控制。素體瘦弱,畏寒,雖盛夏亦喜厚衣,瓜果生冷從不沾唇,臟氣虛寒可知。寒主收引,故見厥、少二經(jīng)中寒見證。以其肝腎陰寒之氣上逆,故見嘔涎沫而巔眩;寒飲凌心,故悸動不寧;暴怒而厥氣上攻,故昏不知人;腎主二陰,肝之經(jīng)脈絡陰器,過乳頭,故攣縮;精氣散亂,故視一為二。擬溫氏奔豚湯中劑,加山萸肉補肝腎而固脫,紫石英、生龍牡、活磁石安鎮(zhèn)沖逆,固護元氣,二蟲止痙,吳茱萸散肝寒,囑服3劑。
藥進1劑,手腳回溫,抽搐止,3劑后諸癥均愈。以
黃芪桂枝五物湯加
木瓜15克,黑
木耳30克,雞蛋殼粉3克(沖),益氣養(yǎng)血,柔肝緩急,連進6劑,其雞爪風癥亦得根治。
五、伏寒奇癥
高步升,42歲,家住靈石中醫(yī)院北院。1985年7月12日10時,其愛人景老師急來邀診。至家,見酷暑盛夏之際,10平方居室,門窗緊閉。患者身圍棉被,頭頂熱水袋,面色蒼白,大汗淋漓,手冷過肘,足冷過膝,移時
呃逆一聲,神情恐慌,口不能言。脈沉遲微細,58次/分,舌淡胖水滑。詢之,景老師言,病已6年。1979年底,從天津病歸,已轉勞保。服藥數(shù)百劑,不效。今日外出理發(fā),店內高懸電扇,覺冷風從百會、大椎、風池、風府侵入,立即寒戰(zhàn)嘎齒,不能支持。理得一半,急急返家,十分狼狽。覺上入之冷氣下壓,臍中有強烈之冷氣上攻,二氣在兩乳之間交戰(zhàn)。喘急恐懼,幾近昏厥。病情危急,如此大汗不止,頃刻必有亡陽之變。急疏溫氏奔豚湯大劑,溫腎回陽,鎮(zhèn)斂沖氣,加山萸肉90克斂汗固脫。急煎頻灌,夜12時前連進2劑。11時趁熱服藥1次,10分鐘后汗斂,覺寒氣下潛至下脘穴處,上攻之勢已弱。11時半再服1次,寒氣下行過臍,腹中鳴響,轉矢氣1次,呃逆止,已能講話;颊哳l呼家人速速換熱水袋之水,須保持滾燙,始覺熱氣沿百會穴透人體內,頭皮已燙成紫色而不覺痛。如此怪病,確屬罕見。時已正午,陽氣已旺,患者思睡。囑家人將頭頂之熱水袋綁好后入睡。診脈遲弱,66次/分。
肢厥已退至手腕、足踝處。
7月13日二診:今日患者神識清朗,厥回喘定,已能回答詢問。訴昨夜12點至1點之間,臍下冷氣有上攻之勢,但未攻上來,一夜提心吊膽。仍怕風,喉間有水雞聲,舌如前,脈沉弱,77次/分。原方加生
半夏30克,
細辛、
五味子各lO克,鮮生姜10片,棗10枚,日服1劑,3劑。
7月20日三診:穩(wěn)步好轉,痰已消,腰困重。脈80次/分。
改方,溫氏奔豚湯大劑,加腎四味6D克,3劑。
7月23日四診:今日患者已能下床游走一陣,仍畏風冷,緊抱頭頂熱水袋不放。食納精神見好。詳述病之起因,始知患者1979年在天津工藝廠時,車間整年不見陽光,陰冷殊甚。日久體質漸衰,不耐風寒,時時感冒。開始服點西藥尚能抵擋一陣,后來不效改服中藥,每服必全身出汗,汗后可好三五日。未及痊愈,又重復感冒,又服汗劑,暫告緩解。之后,身軟神疲食少畏寒益甚,終至病倒,獲準常假,休息治療。自覺每感冒一次,即有一點寒氣積于體內。發(fā)一次汗可去一點,留一點。先是背部畏風畏冷,雖在盛夏不脫棉坎肩。漸覺胸部亦有冷氣流竄,吸入之氣亦冷不可擋。至年底病重返家,7個月感冒40多次。如此反復感冒,寒邪一層壓一層,深伏不出。冰冷之氣,由胸及胃漸人于臍下。此氣一遇陰雨天,或半夜子時之際,必有突突上攻之勢,氣若攻至胸際,人即不能言語,氣喘不能接續(xù)。心中無端恐怖,常覺背后有人影,天晚即足不出戶。腰困特重,坐不是,站不是,躺臥亦不能減。
據(jù)上癥情,確屬久病正虛,過用疏解,多汗傷陽,衛(wèi)外失固,寒邪由皮毛、經(jīng)絡漸漸深入于臟,已成沉寒痼冷頑癥。溫氏奔豚湯既已得效,則知與本證病機相合。擬續(xù)投本湯,加腎四味鼓舞腎氣,紫石英溫腎鎮(zhèn)沖,生山藥滋陰配陽,以此開冰解凍之劑,消磨推蕩冰結之寒積,以黑
芥穗之深入血分引藥達于病所,引伏寒漸漸外透。
附子30克,生山藥60克,油桂1.5克(沖),沉香1.5克(磨汁對),砂仁3克,煅紫石英30克,紅參(另燉)、腎四味、澤瀉、懷牛膝、炙草各10克,黑芥穗3克。
9月23日五診:上藥于兩月內守方連服43劑,計前后五診,大伏天用附子1750克,不熱不渴,每服必腹內鳴響,頻頻矢氣,寒邪漸漸下泄。又覺臍中有熱氣轉動,肩背部出汗時有涼氣外冒,腰困大減,食納大增。其長達6年之久之肩背沉困如壓一磨盤之狀始解,畏寒始罷。但外出仍要戴雙層口罩、棉帽,系圍巾,穿棉大衣。病人虛損之途,非旦夕可以圖功。囑慎起居,絕房幃,忌生冷,善調攝。每夏服培元固本散一料,溫養(yǎng)五臟,以待正氣來復。積4年,至1988年,奔豚痼疾,得以根治。形體漸漸豐滿,3年未曾感冒。當年7月某晚子時,忽覺胸背部——即10年前風寒襲人之處,癢極難忍,隨即每隔三五秒鐘涌出一股冷水,透骨冰涼,手腳大動,敲擊床板蓬蓬有聲而不能自主,口中大呼痛快,持續(xù)半小時漸止。如此連續(xù)三晚,背心、衣褲、床褥盡濕。從此,始覺全身暖融融如沐春風,扔掉了戴了整4年的破棉帽,體質與病前判若兩人。積10年之久,陽氣始復,伏寒始透,何其艱難曲折!陰證戰(zhàn)汗,古今少有。從本病例的經(jīng)歷看,正邪交爭的焦點,全看陽氣的消長進退,陽虛則病,陽衰則危,陽復則生,陽去則死。陽氣易傷難復,故陽常不足。暴病多亡陽,久病多傷陽。傷寒三陰多死證,死于亡陽。老人涕淚自流,小便失禁,乃真陽衰,不能統(tǒng)束諸陰。老人無疾而終,形在神去,便是一具死的軀殼。一部傷寒論113方,使用附子、桂枝、
干姜者即達90方,可見醫(yī)圣對陽的重視,日溫陽,日養(yǎng)陽,日助陽,日救陽,對生命之本的陽氣,是何等的曲意呵護,關懷備至!滋陰學派在中醫(yī)史上建有豐功偉績,但丹溪翁為救時弊,矯枉過正,混淆五臟之火與六yin外邪之火的區(qū)別,競把肝腎虛火,視為“元氣之賊”,而加苦寒攻伐。所創(chuàng)“陽常有余”說,更違《內經(jīng)》本義。
以丹溪法治
虛勞,百難救一,遺害尤烈。
六、腸痙攣
勞動局干部吳淑貞,女,47歲。1983年9月,突然少腹絞痛,陣陣發(fā)作,脈細似伏。曾按氣滯腑實以
小承氣湯攻之,痛益甚。滿床翻滾,頭汗如豆。其證,臍下筑動震衣,痛作時覺有塊狀物攻沖直奔中脘,按之痛不可忍。關元、神闕穴處冷硬如冰,膝冷,舌有黃苔,口苦煩渴,飲水則吐涎沫,小便清長,西醫(yī)診為腸痙攣。其癥已纏綿5年之久,時發(fā)時止,不能根治。據(jù)其主證,斷為上有假熱,下見真寒。寒邪直中厥陰,寒瘀互結,諸寒收引作痛。誤用寒下,引動沖氣上奔。先予雙尺澤穴各抽取黑血2毫升,針補足三里,大艾柱灸神闕,痛緩。予本湯小劑加
當歸30克,煅紫石英30克,吳茱萸15克(洗),溫腎鎮(zhèn)沖,破寒積而解痙攣。一劑后脈出,痛止,黃苔化凈,又服5劑攻沖亦平,痊愈。追訪15年未發(fā)。
按:本證之關鍵,在舍舌從證。古有“舌不欺人,黃苔主火”之定論,其脈伏又類熱深厥深,況又有“獨處藏奸”之說,十分寒證之中,獨見一處熱證,則此“獨見”之異,可能反映疾病本質。但若果系實熱,則小承氣當有小效,何以病反加重?熱證大渴引飲,此證則飲水而吐涎沫;口苦煩渴,卻非極燙之水不喝。臍冷、膝冷,又是下焦真寒的據(jù)。此等疑似處,最易致誤。舌苔之生,由胃氣蒸化,釜底火弱,蒸化無權,舌苔亦不能反映真相。似觀本病之黃苔,予本方1劑,隨著痛止脈出,氣化周行,其苔即已盡化。又,
五苓散證本有小便不利,此證小便自利,似不屬五苓。然有“水人則吐”“得水反吐涎沫”,又是肝寒飲逆的吳茱萸湯證的據(jù)。其小便多,正是陽虛氣化不行,水不化津,直趨膀胱而出,病機仍是火弱。寒積膀胱,亦令氣化不行,非獨熱也。
七、陽虛型
高血壓、
肥胖病石膏礦女工胡金玉,46歲,1979年10月31日,突然昏厥邀診,至則已醒,心有余悸,甚為恐懼。詢之,患
腎性高血壓已5年。低壓常在110~120毫米汞柱之間,曾服鎮(zhèn)肝
熄風湯、羚羊
鉤藤湯近百劑,不僅無效,反增食少便溏。近3年異常發(fā)胖,頭暈畏寒,嘔逆腹脹,足膝冰冷。近1月服羚羊粉后,常覺有一股冷氣從臍下上沖,沖至咽喉部,人即昏厥。約三五日發(fā)作1次。其眩暈如騰云駕霧,足下如踏棉絮,越胖越覺無力。腰困如折,小便余瀝,咳則
遺尿,時時有咸味之痰涎上壅。常起口瘡,頭面又覺轟轟
發(fā)熱,每日中午面赤如醉。舌淡胖,苔白膩,脈洪不任按,久按反覺微細如絲。脈證合參,乃清陽不升,濁陰不降。下寒是真,上熱是假。命火衰微,不主溫煦,故怯寒肢冷;火不生土,中陽失運,故見食少便溏。諸陰失陽之統(tǒng)攝,故上則飲逆頭眩,挾沖氣上沖,下則尿多不禁。
異常肥胖亦陰盛陽衰,與寒濕停聚同理。復加誤用寒劑,更損元陽,陰盛于下,逼浮陽上越,故見上熱假象。予溫氏奔豚湯附子30克,加吳茱萸15克,腎四味60克,生
龍骨、生
牡蠣、活磁石、紫石英(煅)、山萸肉各30克,益火之原,以消陰翳。上藥加冷水1500毫升,文火煮取600毫升,日3服,3劑。
11月3日二診:患者在無人陪侍下坐班車來門診,訴:服藥3劑,每天小便很多,全身舒適,頭不暈,腳底再不飄浮欲倒,腹中覺暖,再無冷氣上攻,心中也不覺怕了。
每天服藥后,腹中陣陣響動,矢氣極多,惹得孩子們哄堂大笑,幾年肚脹,一下子松寬許多。藥已中病,囑守方再服10劑。
11月25日,其夫特來門診告知,諸癥均愈。血壓保持在80~90毫米汞柱,已正常上班。最奇的是服藥后尿特別多,10多天功夫,把一身膘都尿掉了,腰圍瘦了1寸多。據(jù)多數(shù)病人反映,服本方后,隨著尿量增加,各主要癥狀逐步消失。余思其理,確是腎陽一旺,氣化周行,清陽上升,濁陰下降,如日照當空,堅冰自然消融。則本方對肥胖病的治療,另辟蹊徑,經(jīng)試多例,皆有不同程度的收效。如精選藥物,改良劑型,或可治療多種肥胖病,可惜無條件進行專題實驗研究。
八、奇經(jīng)頻發(fā)痼疾
1.二小學教師趙麗君,31歲時曾患痛經(jīng)。經(jīng)行必有冷氣從臍下直攻中脘,少腹與當脘同時絞痛,嘔涎沫不止,經(jīng)凈自愈,月月如此,已達1年之久。曾服艾附暖宮、少腹逐瘀、
女金丹、
定坤丹皆無效,當時從肝寒立法,用仲景
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姜湯,原方折半量,從經(jīng)前1日服至經(jīng)凈,一方連服7劑,痼疾得愈。12年后,患者已43歲,已臨近絕經(jīng)之年,宿疾又作,自服12年前舊方3劑不效,乃來門診求治。按脈沉弦搏指,舌淡紅無苔,大便干。其癥,經(jīng)臨之時,少腹曲骨穴左側有冷氣,上則攻于中脘,下則放散到腿部血海穴。冷氣一動,呃逆頻作。泛酸嘔涎,頭眩,足膝冰冷,寒戰(zhàn)如瘧,隨即大汗昏厥,移時自醒。癥情與12年前大異。前者肝經(jīng)本經(jīng)自病,今則八脈皆虛,任督空乏,陰損及陽,肝腎陰寒挾沖脈上攻。當溫命火,暖肝而鎮(zhèn)斂沖脈。予溫氏奔豚湯,附子用30克,加當歸、吳茱萸、生龍牡、煅紫石英。經(jīng)期連服3劑,諸癥均愈。且光紅舌上競生薄白苔,大便亦潤,汗止,寐安,納增,直至絕經(jīng),再未發(fā)作。陰陽氣化之理,確是奧妙無窮。何以純陽之劑,競能生苔、潤便?蓋苔由胃氣蒸化,命門又為釜底之火。此火一旺,則陽生陰長,而生化無窮。精、血、津液皆陰精,陰生于陽而統(tǒng)于陽,必得先天元陽振奮,陰液始能蒸化、敷布。中醫(yī)醫(yī)理,不經(jīng)臨床反復驗證,不能領悟。
2.本院職工家屬李秋香,32歲。1982年冬行結扎手術后,曾患
青霉素過敏
休克;后又注射糜蛋白酶,再次過敏休克。俟后5個月,即頻頻出現(xiàn)心悸(132次/分)、氣沖、昏厥,百治不效。其癥,雙腿根外側——陽維脈循行部位、臍下,各有一股寒氣同時上攻,前面的可達胸際,后面的沿督脈直攻大椎穴。立即天旋地轉,昏厥,移時自醒,一日數(shù)發(fā),心中恐懼,惶惶不可終日。脈沉細數(shù)(此數(shù)脈實是急脈,一呼一吸7至以上,每分鐘130余次,虛寒至極,不可再視為熱),尺虛。雙膝冷,臍周自覺冷如冰塊。
證屬沖任損傷,陰損及陽,八脈失養(yǎng),沖脈不安其位,例同腎寒奔豚。予本方加當歸、煅紫石英、活磁石、生龍牡、溫腎命之火,固攝下焦元氣,安養(yǎng)沖脈為治。服藥6劑,痊愈。
3.農業(yè)局干部趙玉梅,45歲。1983年11月16日晚8時,忽覺舌根部如電擊樣麻辣,抽搐,口不能言,繼而雙腿從踝部以上,
震顫抖動不止,寒戰(zhàn)嘎齒,不能自制,10余分鐘后漸止。此后,每晚8時,準時發(fā)病。心蕩神搖,恐懼殊甚。脈急而細,120次/分。舌紅、口渴喜熱飲。我院內科診為癔病,用藥3日不能控制,請中醫(yī)協(xié)治。詢知患者5年前暴崩幾死,久病耗傷,損及于腎,腎陽虛不主溫煦,寒由內生。腎之經(jīng)脈絡舌本,寒主收引,故舌根麻而抽搐;腎在變動為“栗”,在志為恐,故震顫抖動,無故恐懼;腎精不充,血海空虛,八脈失養(yǎng),故有此變。予本方加芪歸
阿膠益氣養(yǎng)血,
龜鹿膠填充八脈,生龍牡活磁石攝納上下而定志。重用附子50克、油桂10克壯命門之火。煎取濃汁300毫升,于每晚7時病發(fā)前1小時頓服。藥進1劑,發(fā)作停止,3劑后痊愈,予培元固本散1料治本。
九、美尼爾氏綜合征
1.汾西兩渡礦工人家屬趙淑貞,38歲。素瘦,近3年發(fā)胖,體重增加10公斤。1979年10月28日凌晨5時,突然頭眩而嘔涎沫,眼睛不敢轉動,左右上下不能看,頭不敢轉側,稍一動時覺周圍房舍飛速旋轉,身若墜于深淵之下,吐出痰涎后稍好。汾局醫(yī)院診為美尼爾氏綜合征。3日后同一時間,患者忽覺臍下關元穴有一股冷氣直沖人腦,隨即舌下涌白沫不止而昏厥。據(jù)其婆母追述,患者發(fā)病時如羊羔風,四肢冰冷。曾服
滌痰湯、
旋覆花代赭石湯無效。按脈沉滑,形寒肢冷,面色灰滯,舌淡胖有齒痕。證屬腎陽虛衰,火不生土,脾不運濕,痰飲挾沖氣上攻。予本方,附子30克,加生龍牡、活磁石、煅紫石英、吳茱萸,溫腎逐寒而鎮(zhèn)沖逆,3劑后痊愈。
2.城關煤焦廠李國,45歲。1983年6月23日初診。病2年又4個月,贏瘦不堪,面色灰滯。其癥,先覺胸中空豁,隨即有冷氣從臍下上沖,繼而天旋地轉,
耳鳴如潮聲,眼前黑星進射,嘔逆泛酸不止。常;璧,腰困如折,背部如冷水澆灌,雙膝冰冷,納少便溏,脈牢堅搏,如雀啄狀,舌紅苔白膩。月初曾驅出3米長絳蟲1條,驅蟲后病發(fā)更頻。據(jù)上脈證,久病見但牢無胃,且見雀啄脈,恐有突變,勉擬本方重用附子30克,山萸肉120克,溫養(yǎng)肝腎,生龍牡、活磁石、煅紫石英、吳茱萸固護元氣,潛鎮(zhèn)沖逆,3劑。
6月27日,患者又來門診,面有喜色,知藥后奔豚氣未再萌發(fā),脈亦大見和緩,已無雀啄之象。舌上津潤,膩苔已化。訴藥后尿多,立覺頭暖神清,胸中充實,雙腿有力。后服
附桂八味丸1個月,得以康復。
按:美尼爾氏綜合征,病理為耳迷路積水。本方功能溫陽化飲,觀藥后小便利可證。痰飲為病,隨氣升降,無處不到。迷路積水既是病理產(chǎn)物,則濁陰僭居清陽之位,亦痰飲之類,故治之愈。余治此癥約百例以上,少則3劑,多則5劑必愈。還曾治老婦右目暴
盲,查見
視神經(jīng)乳頭水腫,以本方小劑5劑,藥后小便特多,3日后視力恢復。目疾多火,然陽虛者亦不少見。
另,古人所論死證、死脈,未必盡然。大約脈見堅牢,多為純陰無陽,陰霾用事之象。得陽藥則釜底有火,在上之陰凝自化,人身陰陽氣化之理,變幻莫測,但有一線生機,便當救治。
十、朝食暮吐
田瑞蓮,女,27歲。水頭隊辦食堂炊事員。恣食葷腥,損傷中陽,致嘔吐酸苦涎沫3個多月,身瘦形奪,幾難步履。服保和湯不效,以調胃承氣下之,更增朝食暮吐,黎明作瀉,腹脹夜甚。又以丁蔻理中溫之,亦乏效。近1個月來證變臍下冷氣攻沖作痛。診脈弦滑,苔白膩,有齒痕。明是脾病延久損及于腎,較脾胃之傷,病深一層。理中輩乃中州專劑,故投治無效。腎主命門,為釜底之火,此火一衰,不能上燠脾土,則中焦運化無權,寒則沖脈不能下守,故時時沖逆。胃主受納,寒則氣不下行,復挾沖氣上干,故吐,正是本湯適應癥。附子30克,油桂10克,加吳茱萸15克,灶土湯煎藥。服3劑,諸癥已退七八,又服3劑,痊愈。
十一、噎嗝重癥
東灘農民楊二只,男,71歲。1983年6月27日病危邀診:詢知患
胃潰瘍13年,1981年加重,朝食暮吐,嘔涎沫。住晉中二院,見食道下端及幽門貝劑通過受阻,建議剖腹探查未果。去省三院用胃鏡檢查,因賁門強烈痙攣而告失敗,F(xiàn)癥,日可進食2~3兩,食入即吐,或一二小時后吐出,時嘔涎沫,頻頻打嗝。大便干結如羊糞球。當脘絞痛或繞臍作痛,日無寧時,呻吟不絕。眼眶塌陷,一身大肉盡脫。臍下筑筑躍動,甚則有寒氣從關元穴處上攻胸際而
暈厥,日發(fā)作1~2次,多在午后或夜半。面色黧黑,舌淡胖多齒痕,脈遲細微。畏寒甚,雖在夏季,不離棉衣。考患者年逾古稀,積勞成損,已成噎嗝重癥。朝食暮吐,責之無火;當臍號稱神闕,為人身元氣所聚,今躍動震衣,為元氣欲脫;沖氣上攻,皆先天
腎氣不固之象。但既病經(jīng)半年,百治罔效,卻又病不致死,脈雖遲細,未致散亂,可見生機未絕。遂擬本湯加味,溫腎陽,助元氣,鎮(zhèn)沖逆,降胃氣為治。
赭石末、生半夏、鮮生姜、
肉蓯蓉、
黑芝麻、煅紫石英粉、生山藥各30克,吳茱萸30克,另煎三沸,去水人藥:紅參(另燉)、附子、油桂各10克,沉香磨汁對入砂仁(后下)各5克,茯苓20克,
川牛膝、澤瀉、炙草各10克,大棗25枚。
水煎濃汁,對人參汁,姜汁l盅,小量多次緩緩呷服,待吐止,1劑分3次服,2劑。
7月2日二診:上方服1劑后,當日嘔止,進食不吐。
服第2劑后,于次日下午便下干結如羊糞球之大便20余粒,落地有聲。今早大便1次,黃軟。其下焦寒積,時時攻沖之勢,亦減十之八九,
腹痛亦止,原方去赭石、生半夏,吳茱萸減為10克,lO劑。
7月21日三診:諸癥均愈。已能掃地,喂豬。日可進食斤許,時時覺餓。囑其在三伏內服
鹿茸底座、全胎盤各100克,三七、琥珀、紅參、
魚鰾(
蛤粉炒成珠)各50克,制粉,日服2次,每次3克,熱黃酒送下,以血肉有情之品溫養(yǎng)之。此后,常于上下班之際,見此老割豬草、擔豬食、拾破爛,健壯逾于往年。
此癥死里逃生,關鍵有三:本人一生不好女色,腎氣未致敗亡,一旦胃氣來復,便人佳境;初診得力于重用生半夏、鮮生姜、赭石粉之重鎮(zhèn)降逆,破嘔吐關,使藥力直達病所。
此癥之頑固性食道、幽門痙攣,能否解除,成為生死關鍵。
西醫(yī)之“痙攣”與中醫(yī)之“諸寒收引”同理。吳茱萸為開冰解凍之劑,其性辛熱燥烈,直人陽明、厥陰血分,能破沉寒痼冷,解除一切痙攣(熱則佐以
黃連)。此藥用至15克以上,當先開水沖洗7次,老人、小兒弱質患者則先另煎三五沸,去水人藥再煎。并加兩倍之鮮生姜,大棗20~30枚,則辛烈減,可保無害。加之,本方溫命火,助元陽,其功益著。更加紫石英之善治奇經(jīng),溫腎鎮(zhèn)沖,得以奏功。
本方妙用甚廣,不及備述。運用得當,對一切沉寒痼冷,疑難痼疾,急危重癥,確有覆杯而愈、起死回生之效。